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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偵探/懸疑]川崎美羽 -【.hack//Another Birth 另一個誕生.一】感染擴大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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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積分大於負-100的壞孩子,將可獲得重新機會成為懲罰生,權限跟幼兒生一樣。
本帖最後由 普普熊 於 2009-7-15 06:54 PM 編輯


【內容簡介】
  為了拯救在全世界規模最大的網路遊戲「The World」當中突然失去意識的弟弟,晶良以重劍士黑玫瑰的身分,進入「The World」展開她的旅程!當她前往弟弟被奪去意識的地點時,在途中認識了雙劍士凱特。但是,他們的相遇卻是一場超越遊戲框架之戰的序幕……    黑玫瑰總是以她的活力和開朗性格提供凱特協助。這次從她的視點出發,以全新方式來描繪備受歡迎的遊戲「.hack//」的大長篇小說,現在就要開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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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7-15 04:01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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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lackRose Stands on The World

  當我睜開眼睛——只見周圍一片黑暗,一輪如血般鮮紅的滿月高懸於空中。在萬里無雲、連一顆星星都沒有的漆黑天空裡,亮晃晃得令人不安的月光,靜靜地照在我的身上。猛然間感覺腳下好像踩著什麼東西。低頭看看腳邊……散落在地面上的,是無數的鮮紅色玫瑰花瓣。在察覺的瞬間,我就被濃得令人窒息的玫瑰花香所包圍。

  「這裡是……」

  環顧周圍……在令人惶恐的荒野當中,遠處有一條人影映入眼底。我的身體非常疲倦,而且相當沉重。但是,我卻硬拖著身軀,慢慢地朝那條人影走過去。

  隨著我們之間的距離縮短,那條人影的輪廓漸漸清晰。及肩的頭髮隨著微風輕輕晃動著。雖然她背對著我,但從體型看來,我覺得那是個年紀跟我差不多的女孩子。

  她站在那裡……不對,佇立在那裡這樣形容比較合適……

  靠近她身邊……我發現她的模樣有很明顯的異質感。她身上那襲似乎要與這片黑暗同調的純黑、泛著絲質光澤的晚禮服,是破破爛爛的……從中伸出來的纖細手腳上面,滿是傷痕。看起來到處都滲著血絲。在這片似乎要把人給吞沒的黑暗中她確確實實地存在這裡。

  ——她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呢……單獨一人,而且渾身是傷……

  「…………」

  當我想要碰觸她,把手伸出去的瞬間突然吹起一陣風,散落的玫瑰花瓣隨著風飛舞起來。那女孩子慢慢地回頭面向我。

  「?」

  過度的驚訝,使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因為……那個女孩子,長得跟我幾乎一模一樣,

  她別過臉去……仰頭注視那片什麼都看不見的漆黑天空……浮在那天空中的滿月。接著從她的眼睛裡,一道鮮血般紅的淚水順著臉頰淌過。

  ※※※※※

  ——又來了。那個夢……

  從夢中醒來,就發現自己喉嚨乾渴,而且流了很多汗,雙手不住微微顫抖。

  這個夢……我至今仍然不明白,它想傳達給我的究竟是什麼。我是從文和倒下去之後,才開始做這個夢的。所以,我在醫院慘白的病房裡看著獨自持續沉眠著的文和,心想它跟這件事一定有關係。

  文和的身上插了好多根管子。放在床邊的心電圖,依然跳動著。心跳數很平穩……完全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

  文和他……雖然是男生,但皮膚白、睫毛長,露在被單外的手臂也細,頭髮光滑細柔……我似乎曾經取笑他好像女孩子……

  ——噯,文和……大家都很擔心你喔!你究竟打算這樣睡到什麼時候啊?到底發生丁什麼事,你告訴姐姐啊……

  沒有回應。文和從那一天開始,就一直處於意識不明的狀態之下。

  我試著輕輕碰觸他的臉頰。不知道是否因為他體溫比較低,也可能是我心理作用,覺得涼涼的。接著……淚珠自然而然地就從我眼裡滾了出來。

  由K大學附設醫院回家的公車上,車窗外……又圓又大的夕陽從成排樓房的背後探出臉來。好漂亮……文和是否從今之後,都再也看不到這麼美的夕陽了呢?

  「這樣說來,那天好像也是沒有社團活動的日子呢……」

  ※※※※※

  那一天,網球隊的練習暫停,我很難得地沒繞去別的地方而直接回家。從幼稚園回家來的幸太的聲音,從客廳裡傳了出來。

  「媽媽,跟我玩!」

  朝客廳裡看了一下,幸太正挨著在講電話的媽媽腳邊撒嬌。媽媽發現了我,對我使了個眼色——

  「幸太,我回來啦!媽媽在講電話,姐姐陪你玩吧?」

  我在幸太旁邊蹲了下來。幸太抬起一張笑臉對著我。

  「回來啦……!那、那……來畫圖吧?」

  「嗚……」

  ——畫圖……偏偏要我這個沒有畫畫天分的人畫圖……

  「來嘛……畫圖。」

  「畫圖啊?好啊,沒……問題。那幸太,把紙跟蠟筆拿過來吧!」

  我扮出一個笑容這樣回答。幸太則開開心心地往放著自己玩具跟其他用具的彩色箱子跑了過去。

  這時候媽媽正好講完電話,把話筒放了下來。

  「謝羅,晶良……小幸,跟媽媽一起畫圖吧?」

  幸太看看我、又看看媽媽,最後抓住我。

  「我要姐姐陪啦!」

  「真是的……小幸,姐姐要是不去換衣服的話,就不能吃點心嘍?」

  幸太聽到媽媽這句話,有點不甘心地點點頭。看他那副惹人憐愛的樣子,我跟媽媽都微笑了。我伸手摸摸幸太的頭。

  「等我吃過點心之後再一起玩吧?」

  對著接受我離開的幸太說完,我往樓梯的方向走去。

  「啊,晶良!你下來的時候,順便幫我叫一下文和好嗎?」

  我用沒有拿著書包的那隻手做了個「我知道了」的手勢。

  ——原來,文和也回來啦!

  我在自己房間換好衣服,就去敲文和房間的門。

  「我要進去嘍!」

  話剛說完,我就把門打開。文和正坐在電腦面前。

  「你還在玩啊?」

  我這個弟弟,迷上了網路遊戲。他迷上的是最近正流行的MMORPG(MassivelyMultiplayer on-line Role-Playing Game),名叫「THE WORLD」。

  文和把椅子轉過來面對我。他一邊拿下名叫FMD(FaceMountDisplay)、長得像大型防風眼睛的東西,一邊莞爾一笑。

  「不要說『還』。這個實在很有趣呢,姐姐你也來玩嘛!」

  「這到底哪裡有去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擅長角色扮演。」

  是的……我對RPG相當沒轍。玩到一半就頭昏腦漲了。因為一個謎題之後又帶出另一個謎題,實在很煩,最後就不玩了。

  「嗯~但是,這根普通的RPG不一樣喔!每次都可以跟不同的人組隊。雖然『THE WORLD』是虛擬的,但是裡面的人卻都很真實。」

  「是、是。那麼,裡面的人都是勇者或英雄嘍?好蠢……」

  「才不是呢!你真的不懂耶……英雄只有兩個人!菲亞那的末裔!因為他們兩人通過了那個無法攻略的事件『僅此唯一』的關係!」

  ——他是在說什麼?菲亞那的末裔?僅此唯一?

  ——無法理解。

  「唉,反正玩過就會懂了。」

  文和似乎放棄說明,拿起遙桿重新轉向電腦。

  ——那麼想拉我去玩啊……

  不過,記得我在學校也聽過這樣的話題呢……什麼什麼末裔的。那是什麼啊?文和剛剛所說的事情,我總覺得學校的朋友也講過。

  「唉……」

  文和大聲喊著茫然陷入思考中的我。

  「我在叫你耶!」

  「啊,抱歉……喂,跟人講話時要看著人家!」

  文和仍然面對著電腦,一面對我招手。我走到他旁邊,文和則把影像從FMD切換到電腦螢幕上。

  在畫面上,有好幾個以藍色為底色的視窗。最上面橫長的視窗當中可以看到有三個詞「△誘惑大罪的螺旋」。

  「你看這裡,有A、B、C三個部分,對吧?」

  「嗯……」

  「可以幫我各挑一個嗎?」

  文和一邊說,一邊將三個詞都消掉,顯示出A區的候補列表。

  「要選?從這個很像表的東西裡去選嗎?」

  「對、對。從這三個部分選出自此,利用字詞的組合就可以到不同原野去嘍!」

  雖然還是搞不太懂,不過我姑且應和著他。

  「哦……自己決定要去哪裡呀……」

  「是啊,基本上是這樣啦!」

  好幾個字彙並排顯示在屏幕上。可以隱約看見,背景是個披著白色斗篷的男孩子。這個大概就是文和的角色吧……因為跟實際上的文和相當像,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耶?你在笑什麼?」

  我一邊忍住笑,一邊指著顯示在螢幕上的角色。

  「根本就和你本人一個樣嘛!」

  「我個目標是當個出色的咒紋使唷!」

  「咒紋使?……就是魔法師吧?」

  文和看了我一眼,這次輪到他笑我了。

  「是啊是啊。不過在這裡叫做咒紋使啦!」

  「咒紋使啊……看來還很弱嘛……」

  「哈哈哈!沒錯啦,確實是不耐打。嗯~……我想,要是姐姐來玩的話,應該是當重劍士吧!」

  ——我就說我不玩了嘛……

  「沒興趣。」

  「為什麼?來玩嘛~!我覺得當個揮舞著大劍的女重劍士很帥耶!」

  「是、是,如果我哪天興致來了的話再來考慮。那,隨便選就行了?」

  我指著螢幕上的文字,文和對我點頭。

  「嗯。總之隨性選選就好。」

  「那——『被隱匿』。」

  我所選擇的詞出現在最上方的視窗裡,接著B列表的字彙就出現了。

  ——總覺得裡頭都沒有對眼的呢……

  「接下來要選哪個?」

  文和慢慢地捲動字彙一覽表的視窗。

  「啊,那這個——『禁斷的』。」

  「被隱匿、禁斷的——蠻不錯的耶,聽起來好像有什麼東西。」

  我想起,當時文和是笑著說這句話的。

  最後所顯示出來的,是C部分的字彙。我在那當中看到某個詞時,沒有任何猶豫。

  「最後就用『聖域』……這樣如何?」

  「哈哈……瞭解!」

  ——「△被隱匿禁斷的聖域」。

  這裡就是命運的分歧點。但是,我在那個時候是不可能知道的……

  「這樣……」

  我突然想起當初我進這個房間的目的了。

  「啊!對啦……點心。你玩到一個段落就下樓來喔!」

  「嗯,知道了~」

  文和又把FMD戴了回去,很有精神地說著。文字……角色……都從電腦屏幕上消失了。一定是因為他又切換回去的關係。

  我走出文和的房間時,想起了剛剛所說的話。

  ——被隱匿禁斷的聖域。

  這個組合不是很帥嗎?雖然是漫不經意選的,但是在嘴裡念上幾次之後,卻意外的順口。我當時真的是悠哉地那樣想因為根本沒想到後來會發生那種事……

  我下樓到客廳。幸太坐在繪圖本的前面,嘴裡唸唸有詞。

  「幸太,你在畫什麼?」

  我探頭去看幸太的畫。他用各種顏色的蠟筆,畫了五個人……

  ——嗯?這個畫的是人嗎?

  「幸太,這是什麼……」

  「這個是爸爸……!這個則是媽媽。」

  他指著相互依偎,看來感情很好的兩個人。

  ——所以說……

  我把眼光移到畫在那兩個人旁邊,有點像人的東西上。這邊這個黑色的是我,又白又瘦的是文和吧……我和走近的媽媽一起苦笑。

  「咦?文和呢?」

  「呃,啊……在玩遊戲。我有跟他說趕快休息下樓來。」

  媽媽的臉上寫著:「又在玩?」

  就在這個瞬間——從樓上傳來了某種東西傾倒的聲音。

  「?」

  我跟媽媽對望了一眼。

  ——那是什麼聲音?

  胸口一陣奔騰。不知為何,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我迅速站起來,跑向文和的房間。為什麼直奔文和的房間,我也不知道。只是,只是……我覺得發生了什麼不該有的狀況……

  「文和!」

  我使勁打開文和的房門。

  「!」

  文和他……連人帶椅子,倒在房間一角的桌子前面,手裡還握著遙桿……

  「咦……?怎、怎麼回事?」

  一股感覺沖上心頭……就像腳下開了個大洞一樣。我的腳不聽使喚……但我還是勉強趕到文和的旁邊,去搖他的肩膀。

  「嗚……」

  我從微微呻吟著的文和頭上拿下FMD。文和的眼神是空洞的……眼白上翻……雖然我想扶他起來,但他身體整個都是僵硬的……

  我全心全意地拍打著文和的臉頰。

  ——醒醒!

  但是,他的眼睛依然沒有聚焦,我有鍾血正從身體漸漸抽離的感覺。

  ——快叫救護車!

  我用不聽話的腳衝下樓。

  「媽!文和他……」

  我沒辦法表達我的意思……因為腦中一片混亂,話沒辦法講得清楚……

  我坐倒在原地。媽媽的身影從我的視野中消失……我只聽見跑上樓梯的腳步聲、以及我自己的心跳聲。倒在地上的文和……空洞的眼神……還握著搖桿的手……這些片段的影像,在我的腦海中一幕一幕閃過。

  「晶良,文和到底做了什麼?」

  媽媽在電話前面對我發問。

  「晶良!」

  我……我沒有辦法回答,只是搖著頭。因為,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算問我,我也答不上來。砰咚、砰咚的心跳聲愈來愈響,我什麼都沒有辦法思考了。

  救護車的警笛聲把我喚回了現實。

  「晶良,你是姐姐,要振作一點!」

  我抬起頭,看到的是媽媽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幸太就麻煩你照顧一下了喔!」

  媽媽把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幸太跟處於虛脫狀態的我留在家裡,陪著文和一起上了救護車。

  警笛聲已經消失了——我抱著一副快哭出來模樣的幸太,搖搖晃晃地爬上樓梯,走進文和的房間。喀的一聲,我踢到還掉在地板上的FMD。從內建的螢幕中,流瀉出光線……

  我把幸太放在地板上,戴上了FMD。

  「這裡是……教會?」

  無法想像這是個遊戲……充滿臨場感的圖像在我眼前開展。眼前矗立著一座被八條鎖鍊綁縛的女孩子雕像。除此之外,這裡什麼都沒有。既沒有彩色鑲嵌玻璃,也沒有管風琴……沒有任何一樣教會裡會有的東西。但是……就算這樣……我還是認為這裡是個教會。因為我可以感覺到這當中靜謐的氣氛。「好像要被吸進去一樣……」

  ——好可怕……

  突然,視野中出現了大量「SYSTEMERROR」的文字,畫面當場凍結。

  我哪夏FMD,看到幸太正在玩文和的電腦。

  「對不起……」

  幸太發現我在看他,便道了歉。

  「不……沒關係。沒事的。」

  我一邊這樣說,一邊抱住了小小的幸太。

  ※※※※※

  媽媽回來的時候,似乎是受到了不小的打擊。爸爸因為接到了媽媽的電話而提早回家,聽到消息之後,似乎也是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

  意識不明。但是不知道原因。

  ——為什麼?文和只不過是在玩遊戲而已啊!

  文和倒下去之後,我操作平常用不慣的電腦、到平日不常去的圖書館,找了很多資料。

  ——遊戲,會造成意識不明嗎?

  我發現了有PCR光痙攣反應這回事。當人看到持續閃動的圖像時,會突然失去意識而倒下、身體僵硬、手腳痙攣。很多年前,有個叫做「Deadlly Flash」的程式流通於網路上。它額已利用了這個效果,還造成了社會問題——雖然我找到了這樣的報道,但是,文和只是在玩「THE WORLD」這個遊戲而已啊!而且,報道上頭也說,PCR的症狀只是暫時的,一般情形下,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就會自然恢復正常。

  ——難道是因為文和是特殊的個案?或者是……原因並非出在遊戲,而是出在文和身上嗎?

  文和雖然瘦,但並不是個身體不好的孩子。而且他有時也會陪我跑步練習。另外,他玩的遊戲之多,連我都會被嚇到。現在的遊戲製作公司一定會考慮到有PCR症狀,而很小心處理圖像製作的。我不認為那會是原因。

  自從文和倒下去之後,我就反覆地進行這種兜圈子式的思考然後,開始做起那個夢……

  ——不……我是在害怕……

  「被隱匿禁斷的聖域」——

  我害怕或許是因為我所選擇的字彙,讓文和變成那個樣子……

  ※※※※※

  「啊!」

  在搖晃的公車上,我突然叫出聲來。

  旁邊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盯著我看。

  我有點不好意思地縮起身子。不過……

  ——為什麼我到現在才想起來!

  在嘈雜的一年C班教室裡。對,是在午休時間。就在我和朋友們打開便當盒的時候。

  「幽靈好像又出現了喔!你知道嗎?」

  翔子的男朋友佑士,打開了關於「THE WORLD」的話匣子。

  「知道啊!」翔子嘟著嘴回答。

  「什麼啊,我還以為這是難得的情報呢!」

  佑士輕輕地砸了咂嘴,我記得,這傢伙有打工,還沉迷於「THE WORLD」。翔子好像也常陪著他玩嘛……同時在現實與網路上都膩在一起,總覺得會透不過氣來呢……

  「什麼什麼?那個是什麼事件~?」

  美穗馬上就插嘴。其實我的朋友蠻多都在玩這個遊戲。

  「唉……今天晚上在那個教會見面吧?」

  「不要啦!好像真的會有幽靈出現耶!」

  「會不會是城市傳說之類的啊?」

  我對這東西沒什麼興趣,所以那時也只是笑笑聽過就算了。但是……

  ——教會……幽靈……事件……

  「THE WORLD」裡一定有什麼東西。我有這個感覺。雖然沒有什麼根據,但是我覺得只要到那個場所去,就一定可以知道些什麼。線索一定就在「THE WORLD」當中。

  ——啊,但是……如果我也變得跟文和一樣,怎麼辦?如果我也變成那個樣子的話……還是不要去比較好吧。不,但是……如果不去的話,就得不到答案了。

  「打起精神來!」我伸手拍打自己的臉頰。

  ※※※※※

  文和倒下去之後,以前那個開朗的家庭就消失無蹤了。媽媽再也不笑了……擔任體育老師,一直都很豪爽的爸爸,看來也不像以前那麼高大了……幸太則老是觀察著爸媽的臉色,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

  ——如果沒有那一天,我沒有對文和說出那個詞,就不會發生這種事嗎?假設整個家會變成這樣,真的是因為我所選擇的詞的話……我必須先確認因果關係才行……

  我能辦到的事……只有我才做得到的事……那就是,我必須做我自己。一副優柔寡斷的樣子,根本就不像我。

  「就算一直想,也沒有辦法有所進展……」

  我要到那個地方去。必須到那裡去把事情搞清楚……因為這是只有我才辦得到的事。

  我所需要的東西,是「THE WORLD」的賬號,以及——一點點的勇氣。

  到家之後,我坐在自己房間裡的電腦前面。

  ——嗯……要怎麼做才好呢?早知道之前就先問文和了……

  「唔……用戶登陸,這樣就可以了嗎?」

  ——接下來是角色……

  我想起那天文和所說的話。

  ——要是姐姐來玩的話,應該是當重劍士吧!

  性別女性。我選擇的角色職業,是重劍士。

  「咦?」

  我忍不住叫出聲來。看來好像還得先把參數做個分配的樣子。可供分配的項目有——物理攻擊、物理防禦、魔法攻擊、魔法防禦。

  ——那就主攻吧!反正我是劍士。

  單單就因為這個理由,我把所有的點數都加到物理攻擊力上頭。

  「接下來是PC(Player Character)名……」

 ☆★☆★☆★☆★☆★☆★

  Encounter  Attack

  運河在巨大的夕陽映照下,染成一片紅色。用石頭和磚瓦所砌成的房子沿著運河的河岸並排聳立著。在房屋的牆壁、或是垂下的簾幕之上,都描繪著「THE WORLD」特有的紋飾。在這裡,這種紋飾被稱作「咒紋」。這是一個透過咒紋的力量來操縱火、水、風……等自然元素的世界。所以文和不是「魔法師」,而是「咒紋使」……

  在我所站立的石板路前方,拱橋的對面,有一座在歐洲古老城市街景中似乎常會出現,有著尖頂鐘樓的建築物。我想,那應該是寺院之類的建築物吧?

  傳送裝置「渾沌之門」,在我的旁邊旋轉著,它的樣子,就像是鑲著金邊、表面有水流過的鏡子。

  ——從這裡,可以到各式各樣的原野去吧……

  「哇……好驚人。」

  我不禁讚歎出聲。這居然是在遊戲當中,真賞得有點不可思議。呈現於FMD當中的這個世界實在是太漂亮了……我有好一陣子就只是站在原地動彈不得。在我的周圍,許多PC嘰嘰喳喳地喧鬧著。文和他也是像這樣,在這個遊戲裡……朝氣蓬勃地說著話嗎?劍士、重槍使、咒紋使……各式各樣的PC行色匆匆地在我身邊來來往往。突然,我的眼前突然冒出了巨大的綠色盔甲。

  「哇……」

  我抬頭看是個拿著巨大斧頭的重斧使。那個人一副陷了進來似的穿過我的身體,消失在渾沌之門的方向。原來在遊戲當中,PC是不會相撞的……但是,這樣感覺有點不舒服。

  ——看來我站在這兒只會擋路而已……得先移動才行。

  我有幾年沒操作遊戲的搖桿了啊……我一面緊張得心噗通噗通跳,一邊轉動搖桿上的把手。

  「啊,動了耶!但是,不是那邊啦!」

  我沒辦法固定視點,畫面上的景色左搖右擺的。

  旁邊的人都在看我。

  「嗯?」

  雖然腦子裡在想:「有什麼好看的?」但現在似乎不是時侯。不管怎樣,既然沒辦法順心動作,也沒什麼好談的。我推動把手,進行嘗試錯誤。但結果還是沒辦法很順利地往自己所希望的方向走。這時候,有個PC靠近了心浮氣躁的我。

  「你是新手嗎?」

  「……?」

  我轉向聲音的來向。出現在我眼前的男性重劍士笑了一笑,對著旁邊的一個劍士招了招手。被呼喚的劍士也朝我走了過來。

  「我叫NOVA。這位則是地無二。你今天第一次玩?」

  「嗯……我剛剛才進入遊戲……」

  沉默……他們兩人,似乎是用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方式在交談。這種沉默是怎麼回事……我莫名地緊張起來。

  ——我不適合這個遊戲?

  「你曉得該怎麼移動嗎……?看你剛剛大聲叫,恐怕……如果你沒有預定行程,就讓我們來教你吧。」

  被稱為地無二的男孩子一邊這樣說,一邊在我身旁轉來轉去。

  「啊,戒心不用那麼強啦。我們只是希望你能早點習慣『THE WORLD』,這樣就可以一起玩了。」

  NOVA對我微笑著。

  ——怎麼辦……照我現在這樣子,是到不了那個地方去的……還是拜託他們教我好了。可以拜託他們嗎……!?

  地無二盯著我不知如何是好的臉。

  「你聽見我們說的話了嗎?我們不是什麼怪人啦!」

  「地無二!」

  NOVA用嚴厲的聲音喊他。地無二縮了一下脖子。

  ——其實,他們也不怎麼惹人討厭嘛……看來也不像是壞人……

  我決定乖乖地接受幫助。

  「……那個,那就拜託了。」

  握著搖桿的我稍稍挺起腰桿這樣回答。

  「那,我先邀你組隊。這樣比較容易解說。交換一下名片吧?」

  ——名片……這個嗎?

  我一隻手拿著說明書參照,一面跟眼前這兩位親切的PC交換了名片。下面的對話記錄中出現了【NOVA>>邀請組隊!】的字眼。我以不熟練的操作,加入了隊伍。

  「把語音對談切換成隊伍模式吧。」

  「呃……啊,好。」

  ——語音對談?是哪個?……等一下,我從剛剛到現在一直用大家都聽得到的方式講話嗎?嗚哇,好丟瞼……

  「發現自己哪裡錯了嗎?」

  NOVA盯著我這樣問。雖然我猛點頭,不過遊戲中的我,還是呆呆站著而已。

  「一開始大家都不會注意到的啦!還有移動的方法,如果視點的位置不對,走路就不順喔。」

  NOVA跟地無二很有耐性,而且很仔細地教導不慣於玩遊戲的我。他們教我改變視點的方法、整理裝備的方法,還有怎麼下動作指令……我一邊聽他們的話,一面用還不太熟練的方式在街上行走。

  從認識他們起,差不多過了一個小時吧,我總算習慣了操作。坐在運河的河岸上,地無二開口問我:

  「對了,黑玫瑰為什麼會來玩『THE WORLD』呢?」

  「………………」

  大概是發現了我正為不知該怎麼回答感到困擾,NOVA開口訓了地無二一句。

  「不要老是問這種涉及個人隱私的問題!」

  「是……也對啦!不好意思,問了怪問題!」

  「不會,那個——嗯。」

  我做了個暖昧的回答。這時候,坐在我身邊的NOVA好像是打算轉換一下氣氛似的站了起來。

  「雖然想說,差不多該帶你到原野上去跟怪物打打架的,但是……抱歉,我們該走了。」

  「咦?已經那麼晚了?」

  地無二說著也站了起來。

  「我們跟別人約好了……下次再一起玩吧!」

  「改天見!」

  我鍵入剛剛他們教我的動作指令,鞠了一個躬。

  「今天謝謝你們!」

  「如果還有什麼事情不清楚的,就寫郵件給我們吧。那再見嘍……」

  「啊,對了對了,習慣之後可以去一下『△被隱匿禁斷的聖域』唷!」

  「?」

  ——你為什麼會知道那個地點?

  我慌忙把已經衝到嘴邊的話給吞了回去。

  因為那個原野裡什麼東西都沒有嘛!不會出現怪物,很安全的唷!」

  ——被隱匿禁斷的聖域

  他們兩人似乎沒有聽到我的自言自語。帶著笑臉……他們揮了揮手,消失在我的視野當中。接著……他們的狀態也從螢幕上消失了。

  地無二最後所說的話,一直留在我的腦子裡。

  ——什麼都沒有……很安全的……

  我沿著運河,用剛剛才習慣的走路方式走向渾沌之門。雖然這只是遊戲,但卻覺得腳步沉重。明明城鎮裡的景色根本就沒有改變,但是,我現在已經無法從中感覺到,先前那樣溫柔而舒服的氣氛了。

  ——為什麼,文和會在那種什麼都沒有的安全地區遇到那種事?

  我覺得在那個地方反而潛藏著眼睛看不見、充滿惡意的東西。

  「△被隱匿禁斷的聖域」……不管怎樣,還是先去一趟看看吧!如果不去那裡的話,一切都不能開始……

  ——只不過是個遊戲而已。沒有什麼值得害怕的!

  這句話是說給自己聽的。不過……我那雙握著搖桿的手,因為緊張而開始變得僵硬了。

  就在這個時候——

  ※※※※※

  「嗚哇——啊!」

  我突然被拉回了現實。

  家裡迴盪著幸太的哭聲。哭聲隨著爬上樓梯的腳步聲一起接近我所在的位置。門被猛力推開,幸太衝進了房間。我心不甘情不願地拿下FMD,把幸太抱了起來。

  「怎……麼啦?」

  幸太的臉頰上還留著淚痕,那雙大眼睛裡好像就要滾出眼淚一樣。

  「媽媽好可怕……姐姐,跟我玩好不好?」

  ——嗯……我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要去那裡的。為什麼偏偏這麼不湊巧呢?

  「那個,姐姐現在有點忙……」

  「晶良,你可以幫忙照顧一下幸太嗎?」

  媽媽的聲音從樓下傳了上來,打斷我的話,那個聲音無力地顫抖著。但是,當中卻好像還帶著刺……

  從那一天之後,媽媽每天都勉強硬撐著,把自己逼得很緊。而幸太才五歲,念幼稚園中班。他有時會打翻飲料,即使他自己想幫忙收拾,但是反而變成在幫倒忙。有時候,他也會在吃飯之前吵著要吃零食。本來在這種時候,媽媽會溫和地告誡他、很有耐性地陪著他,並且有技巧地轉換幸太的心情。可是現在——因為太過勞累而失去那種心情的媽媽,就忍不住對幸太大發一頓脾氣了。

  「晶良,你在家吧?」

  聽到了媽媽那樣的聲音、又看到幸太的瞼,我就沒辦法拒絕了。

  我匆匆忙忙地從「THE WORLD」當中登出,帶著幸太下樓。不管是吃飯的時候……洗澡的時候……幸太都一直黏著我。我哄著幸太睡覺……然後,自己也跟著睡著了——

  ※※※※※

  「唔……嗯……」

  當我發現時——周圍一片黑暗,跟往常一樣的景色朝四方伸展開來。

  「又來了……」

  一樣的夢。在那令人惶恐的曠野中,遠處有一條人影映入眼底。我拖著沉重的身軀靠近她。為什麼要走向她,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是,跟往常一樣,我走了過去。是身體不由自主地走去?不,那是出於我自己的意思。因為我無法丟下獨自佇立在那裡的她。我勉強自己不聽使喚的身體繼續動作。

  靠過去之後,我像往常一樣對她另一個我伸出手。

  「?」

  我突然發現這跟平常的夢不一樣。過回沒有突如其來將玫瑰花瓣吹起的風,她緩緩地轉向我。她的手中,有一把閃耀著金色光芒、已經出了鞘的雙手劍。那另外一個我倒轉過劍身,將劍刃對著自已、劍柄則朝向我。

  「這……這是什麼?」

  這是我第一次開口跟她說話。

  「不要……」

  「咦?」

  她的聲音太小了,我只能聽到開頭的部分。接下來她就不說話了,只有溫柔的風吹動她那破裂的晚禮服裙擺。

  我提心吊膽地握住了劍柄。接著,她放開握著大劍的手;那出乎意料之外的重量,讓我下意識地再伸出另一隻手握穩劍。

  ——雖然是夢,但卻能真實地感受到重量……

  「………………」

  她望著接下劍的我,微微一笑。就像是個信號一般,風又刮了起來,將玫瑰花的花瓣全捲上半空中。在那像是要把視野完全遮住般狂亂飛舞著的花瓣當中,她始終用溫柔的眼光望著我。

  在那片似乎要把人給吞沒的黑暗裡,她確實地存在著。存在於我的夢裡。就算渾身是傷,仍在那黑暗中……獨自一人。

  她究竟是為了什麼理由待在那裡,我不曉得。但是……我突然想到……那個在完全陌生的場所也依然堅定地存在的她,或許正是我所期望的自己。或者是,她正暗示著未來的我……若真是如此,那我能跟她一樣,既不害怕、也不膽怯地繼續存在黑暗當中嗎——……

  ※※※※※

  「唉……」

  我在「THE WORLD」當中大大地歎了口氣。

  昨天的決心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我想盡快過去,但是卻因為太害怕而不敢去。我猶豫的心情也反映在黑玫瑰的身上,只見她在渾沌之門的周圍轉來轉去。

  「嗯?」

  有個身材矮小的雙劍士出現在渾沌之門的附近。他的衣服是沉穩的草綠色,頭髮則是水藍色的……還戴著一頂好像要遮住頭髮般的大帽子。

  ——這PC好可愛唷……嗯?他該不會是在看我吧?是在看我沒錯吧!

  「什……什麼呀?你想說什麼?」

  我不禁對雙劍士這樣吼道。

  ——我知道,我不夠冷靜啦!

  「沒……」

  那雙劍士看來是被嚇了一跳。

  「啊,我知道了。你是新手吧!對,一定是。沒錯吧?真是沒禮貌耶!」

  ——我到底在說什麼啊……

  「聽好唷!我特別親切地教你,像你這樣一直盯著別人看是不禮貌的。不管在遊戲裡或是現實中都一樣喔!懂嗎?」

  一開始講話就停不下來了。因為我不希望自己被當成新手看輕。我只是一個勁兒地希望自己不要被人家笑話。但是隨著話像連珠炮般不斷跑出來,我就越來越覺得自己真是蠢。

  雙劍士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這是當然的,要是我被人家突然這樣吼,也一定會嚇到呆掉。

  不想再繼續留在現場,我準備離開渾沌之門了。

  而那雙劍士,只是不發一言地目送著我走向城鎮。

  「所以到底是怎樣啦?」

  我突然回過頭、這樣叫著。不該再拿人家出氣了。雖然我很清楚這件事,但就是沒有辦法克制自己。

  「………………」

  「不要只是點點點行嗎~!」

  像是打架撂話一般地說完,我急躁地在城鎮裡橫衝直撞。真討厭自己……我在現實當中,每當遇到令我心煩的事時,就會想跑步。因為我覺得,只要這樣跑,討厭的事情似乎就會被風給吹走一樣。這樣說來,文和也常常陪我一起跑步呢……

  但是,這裡沒有風。感覺不到風。就算快步跑,也沒辦法忘記任何事……

  「文和……」

  躺在醫院裡的文和,他的臉浮現在我的眼前。接下來所出現的,是給了我大劍的人,夢中的那個我。

  「……好!」

  ——這樣是不行的!

  我再度前往渾沌之門。

  但是我最後,只是呆呆地望著在眼前轉動的渾沌之門。

  剛剛那位雙劍士的臉,一直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被他討厭了?可能吧!……但是,如果跟他說我知道有很有趣的字詞,他會有怎樣的反應呢?搞不好會跟我一起走吧……?不行的話……雖然害怕,也就自個兒去吧!我在渾沌之門的旁邊等那位雙劍士。

  ——啊~如果他來了,要怎麼向他開口呀?

  拜託他跟我一起走,這樣說好像蠻奇怪的……嗯?不過,我為什麼想邀請他呢……如果我只是要人陪我的話,昨天那對親切的雙人組也是可以的啊……為什麼呢?

  在我找到答案之前,剛剛那位雙劍士就從橋的對面走了過來。他走過我的面前,似乎打算要到原野去。

  「等一下!」

  雙劍士用覺得奇怪的表情朝我看。

  「對,就是你。跟你說喔……我啊知道一組很有意思的字詞。如果你跟我一起來的話,我就特別開恩告訴你吧!想知道嗎?」

  這是在賭。但是我總覺得……他會接受我的提案。

  雙劍士在我的眼前靜止不動了。他應該是在螢幕的另一端認真思考著吧!

  我等待著他的答案。非常非常地緊張。就跟上了高中之後,第一次發表正式球員名單的時侯一樣……雖然很怕卻又很想聽。就是那種緊張感。

  「我想知道。你可以告訴我嗎?」

  他的聲音還留著一點點稚氣,卻很認真而且沉穩。

  「對啦對啦!就是要這樣。新手還是坦率一點好!」

  ——成功了!

  我興沖沖地把名片給了他。

  「字詞是『△被隱匿禁斷的聖域』。」

  很快地,他來邀請我組隊了。小隊的領隊是他;在螢幕上,顯示出我的……還有那位雙劍士的狀態。

  「凱特……」

  這是他的名字。

  「嗯?」

  我明明只是小聲自言自語的……他聽到了呀?

  「沒、沒事!趕快走吧!」

  從凱特的狀態看來,他還是新手的等級。這一點,我也是一樣的。但是,他看起來為什麼就是可以這麼冷靜咧……

  我們兩人站立在不斷旋轉的渾沌之門前面。

  「那,要走嘍!」

  凱特跟我說了這句話。

  FMD顯示出傳達的畫面。在一片漆黑的畫面上,浮現出個邊緣鑲著金色紋飾的格框,裡面寫著我要去的場所的字詞。

  ——「△被隱匿禁斷的聖域」。

  我的胸口塞得滿滿的都是不安。傳送出去的目的地,真的是那個地方嗎……

  「哇……這裡是……」

  石砌的高大建築物聳立在我的眼前。錦延不斷的雲霞圍繞在它的四周。這個原野的時間,是黃昏嗎?天空很清楚地分成了兩種顏色,詭異得令人狐疑。

  ——什麼都沒有?該不會是跟「什麼事都不會發生」搞錯了吧……

  凱特用覺得奇怪的眼神看著無法將目光從周圍風景移開的我。

  「沒事。我們趕快走吧!你要是男生的話,就要好好保護我啊!」

  凱特朝著建築物跑過去,我則跟在他後面。

  通往建築物的路只有一條,而且其實也不太遠。巨大的雙扇門當中有一扇是開著的。我們兩人有點畏縮地走了進去。

  進到裡面之後,我環視著四周。

  有一座被鎖鍊所捆縛的少女雕像。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既沒有彩色鑲嵌玻璃、也沒有管風琴,卻依然只會讓人認為是教會的靜謐場所。這兒是文和倒下之後,我曾短暫一瞥的場所。

  ——就是這裡。

  沒有錯,我現在就是在那個地方。

  「唉。」

  「哇~哇~哇~哇~哇~哇……哇嗚……我以為我的心臟要停了。」

  聽到凱特突然喊我,讓我整個慌了手腳。

  「………………」

  凱特用很不可思議的表情看我。

  「什、什、什麼,不要突然叫我啦!這樣很沒禮貌耶?很沒禮貌唷!」

  又來了……跟我的心情完全相反,我又不禁用了強悍的語氣說話……!」

  「!?」

  凱特好像是發現了什麼,把臉轉往別的方向。宛如視線一般,我也朝凱特所望的地方看過去。

  「咦?那是啥子什麼啊?」

  因為已經接近恐慌狀態,所以我說出來的話變得一點都不像正常的話了。

  不知道是從哪跑出來的,總之在那裡有一隻怪物,長得像個瘦巴巴的矮人

  ——因為什麼都沒有。沒有怪物,很安全的……

  騙人,明明就有。而且就在我眼前。

  「我叫你不要過來啦!」

  我亮出了武器。是跟我的體型不太相稱的大劍。光是這樣,就已經花掉很多力氣了。

  「不~要~啊~」

  ——我也得戰鬥才行啊!雖然這樣想,但是,到底是要怎樣戰鬥啊?我盲目地亂按搖桿上的按鈕,但是戰鬥指令就是不出現……

  在我還慌忙地想翻出說明書的同時——我,或說黑玫瑰的頭上,出現了【7EXP】的字樣。眼前是倒下的剛剛那隻怪物。

  「哼,搞什麼呀,很弱嘛!像這樣的角色啊根本沒必要讓我出手嘛!」

  到了這種時候,我還在逞強。

  凱特在我旁邊,好像拿我沒辦法似的搖了搖頭,接著又繼續往前走。

  ——人家好像已經受不了我了吧……

  我跟在凱特的後面走,還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臟正噗通噗通地跳著。

  最後,凱特停下腳步。他眼睛所注視的東西,是那座少女的雕像。

  在少女身上,綁有八條鐵鍊。我也開始重新細看這座少女雕像。鎖鍊……纏住兩隻手腕、兩邊手肘、雙膝、腰、脖子……看起來不像是供奉在達裡的。這像是束縛用的鎖鍊。就好像不准她有任何動作、只能待在這裡一樣……我感覺到胸口好像抽緊了,忍不住這樣喃喃自語:

  「這究竟是什麼……?總覺得……好悲傷……」

  凱特身子向前傾,仔細地審視著少女的雕像。

  「史凱司、伊尼斯、梅格司……接下來就被塗掉,看不出來了。」

  在雕像的台座上好像刻著什麼。凱特所念的就是上面的文字。

  ——史凱司、伊尼斯、梅格司……這是什麼東西的名字嗎?

  「………………」

  我們兩人都在原地沒有動。我注視著一直望著少女像的凱特,他的側臉。

  凱特——是個很好的人。從剛剛的事情來看,他應該早就清楚我是個新手。但是他還是陪著我走。我覺得當下是坦白的最好時機。

  ——不要在那邊想些有的沒的,說吧!

  「那個……」

  「嗯?」

  凱特沒有轉頭看我,但是答了話。看著我啦……這樣我很難說話耶……

  「你看穿了我也還是新手了吧……」

  凱特轉過頭來。他臉上的表情,是在笑。「嗯,也是……」

  他只給了我一個曖昧不清的答覆,然後又轉向雕像那邊去了。

  「這樣說來也沒錯啦……我那麼笨手笨腳的,馬腳很快就露出來了。」

  當我說出這句話時,我突然不知怎的曉得了我為什麼會希望他跟我一起來——為什麼會是凱特?凱特並不多話,但是他卻一直在旁看著我。就算我說了些什麼過火的話,他也不生氣、不會嘲笑我。他有著那種可以接納我的器量。我甚至覺得我跟他不是第一次見面。

  如果是跟凱特的話,大概說了也不會有關係吧?可以告訴他我究竟是為什麼開始玩「THEW0RLD」的,以及我為什麼會想到這裡來……

  「但就算這樣你還是陪著我走……你或許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個不錯的傢伙呢。我啊……我很想要調查——」

  我們身後的門扉發出巨大的聲音開啟了,打斷了我的話。

  我跟凱特都驚訝地轉過頭去。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轉過頭所看到的,是一位銀髮的劍士。身穿以藍色為基調、卻讓人覺得是白銀所打造的鎧甲,背上有著雪白的羽翼。雖然跟前沒有怪物,手中卻拿著劍。原來有那種裝備啊……真稀奇。

  一時之間看得呆掉了。我像是要把這感覺揮掉般地甩甩頭,讓FMD稍微歪斜了。——搞什麼,這究竟怎麼回事?突然跑出來不說,還一副很了不起的樣子。

  「你還問我……我才要問你在做什麼呢!」

  「我沒時間解釋!這裡很危險!」

  「啊?」

  「我叫你們快逃!」

  劍士朝著我們跑了過來。角色的頭上顯示出名字。那位劍士的名字,叫做巴爾孟克——

  「什、你說什麼——……」

  在我正打算說話的那一刻突然,畫面上出現了雜訊、色調也完全變樣了。從正像變成了負像。天花板的某個部分顏色變得非常詭異,接著就開始扭曲。從那個扭曲的中心,出現了一個看來好像可以通往異世界的洞,接著,裡面掉出一隻龐大的怪物。它的右手抱著骷髏頭、左手持劍,是個沒有頭的怪物。它猛然高舉手中的劍。

  「快走!」

  巴爾孟克的話還沒說完,就縱身眺了起來。只是一瞬間而已……他就往那只掉下來的怪物頭上重重劈了一刀。怪物屈膝跪地、身體變成黑色。這位劍士,只憑一擊就打倒了怪物。

  當我按著胸口鬆了一口氣的時候畫面上又出現了雜訊。接著,顏色又變樣了。原本已經顯示出死亡的怪物,現在身體被紫色的六角形所包圍。

  當色調恢復原樣,我看見那隻怪物全身包覆著綠色的斑紋發出咆哮聲站了起來。

  巴爾孟克又迅速地準備好面對那隻怪物。

  「果然這傢伙也……」

  他維持著舉劍的樣子,這樣自言自語。

  ——果然這傢伙也……

  「也」,是什麼意思?這到底是什麼?

  「什麼啊,這是什麼啊……這傢伙不是已經死了嗎?為什麼會發亮呢~?看來好噁心~!……可能有這種東西嗎?」

  ——這也是遊戲嗎?這是某個事件嗎?

  我混亂的思考,被巴爾盂克的話打斷了。

  「這是病毒BUG……!」

  ——病毒、BUG?

  「這是病毒把資料複寫之後的結果。這傢伙的HP——是無限的……!」

  擁有無限HP的怪物?不會吧?該不會是……

  「就是這傢伙……!」

  我盯著眼前的怪物。喉嚨變得幹幹的,想嚥下口水,但是卻辦不到。

  巴爾孟克說了些什麼話,但是他的話卻傳不進我的耳朵。

  假設這只噁心的怪物……病毒BUG……在這裡,以同樣的方式襲擊文和的話……

  文和一定很拚命地戰鬥了……應該也對它擁有無限HP疑惑吧……就算這樣,他也騎虎難下,一面擔心自己HP不斷減少的一面戰鬥……最後就……

  ——被打敗了……

  「就是因為這傢伙……」

  ——果然是我的錯……因為我選擇了那樣的字眼……

  後悔、憤怒、悲歎、絕望……各式各樣的感情在我的胸中翻攪著。我無法克制自己地揮起重劍士的大劍。

  ——就因為這種怪物……文和他……現在躺在醫院裡……

  「我要殺了你——!」

  我刷地舉著大劍擺好架式。這時候,能不能取勝早就不是問題了。

  在朝著怪物一頭衝過去的我背後……巴爾孟克喊叫著。但是他究竟說了些什麼話,我一個字都沒聽到。我的腦海中成了一片空白。

  「喝呀!」

  我高高跳了起來,一刀劈向渾身是綠色斑點的怪物。身體……黑玫瑰……完全任性地照著己意、不斷攻擊。根本沒有用……這一點我很清楚。但是,只要想到文和,我就忍不住採取行動了。

  「你沒有聽到嗎?」

  巴爾盂克搶到我旁邊、對怪物發動攻擊。他的臉上滿是苦澀的表情。他一定也曉得,面對這種東西根本就打不贏吧……對手是有著無限HP的怪物,不管等級多高,都不可能會贏的。

  「我就是不想逃跑啊!」

  我對怪物發動了好幾次的斬擊。攻擊一點效果都沒有……不,它根本理都沒有理我。

  「把文和——」

  正當我想要這麼叫的瞬間——從我背後射出了一道炫目的光芒、直接命中了怪物。遭到攻擊之後,綠色的斑點就從那怪物身上消失了。

  ——什、什麼?

  巴爾孟克跳了起來,朝著怪物一頭劈下去。怪物跪了下來、顯示出死亡狀態,這回就真的消失了。

  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我……或者說剛剛才脫離緊張狀態的黑玫瑰——整個人虛脫下來、跌坐在原地。

  「剛剛的技能……是嗎,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巴爾盂克背對著凱特,以冷淡的聲音,好像在責難凱特一般的語氣開始說話。

  「原來你跟那些病毒BUG也是同類的啊,我竟然被這種傢伙給救了!」

  ——等一下……他在說什麼啊?

  雖然字句湧上了喉嚨,但我卻說不出話。我完全無法理解這是怎麼回事。

  ——所謂的同類,是指誰?

  「不是的……我也不知道是怎麼……」

  「不要裝傻!」

  巴爾孟克筆直地瞪著凱特,以壓抑所有感情的冷靜態度說話。但是,我覺得那樣反而顯出他的憤怒有多麼深刻。

  ——這個人到底是在生什麼氣?

  「最近在『THE WORLD』當中,到處都發生了遭病毒危害的事件。這些一半為了好玩而散播病毒,藉以對這個世界表示輕蔑的傢伙——我絕不輕饒!」

  「不是的!我是……」

  「沒想到我竟然這麼快就抓到了事件的元兇。」

  巴爾孟克這麼說著對凱特撥出了劍,

  ——元兇……凱特?不會吧?

  的確,那個技能非常驚人。它一發就把那些不管怎麼攻擊都無法去掉的斑點都給消除了。但是,我卻沒有辦法轉過頭去看後面的凱特。

  「不要!我沒有跟你戰鬥的理由!」

  「我可是有的!拔劍!」

  「不要。我不想戰鬥。我只是……」

  當我聽到凱特痛苦的聲音,對巴爾孟克的憤怒就全部湧了上來。

  ——幹嘛那樣自以為是地把人家定罪……你憑什麼那麼有自信!?

  「喂,你啊——人家可是救過你,不該擺出這種態度吧?」

  我站起身,逼近巴爾孟克。巴爾孟克則是好像被我的氣勢給壓倒,微微後退了一步。

  「………………」

  遊戲當中的三個人僵在原地,動也不動。雖然光看畫面會覺得PC傻愣愣的,但是想必玩家們都在螢幕之前飛快地思考著吧……

  過了一陣子之後,巴爾孟克把劍收回劍鞘裡……但他似乎沒有把憤怒也一起收回去,他還是用充滿敵意的眼神瞪著凱特。

  「這並不代表我信任你。只是因為我還沒掌握全部的狀況。」

  留下這句話,巴爾孟克就轉身朝門扉走去。雪白的羽毛隨之飛揚。

  「如果我判斷後認為你是那些傢伙的同伴,到那時候——一定會殺了你!」

  ——殺人……這是遊戲耶!你到底想幹什麼啊?你明明就受人家幫助啊……

  我把目光投向站在我後面的凱特。

  凱特只是無力地凝視著巴爾孟克剛才離開時通過的門扉。

  「!?……咦?」

  我懷疑是我看錯了。凱特的衣服到剛剛為止都還是草綠色的,但現在已經變成像火焰燃燒般的紅色了。衣服上還圍繞著樣式奇特的紋飾。在這個於「THE WORLD」當中,基本上衣服是不會改變的。就算更換裝備,衣服也還是維持原樣。但他卻不是這樣……

  「你……你那身衣服是怎麼啦?還有,剛剛那個,是魔法嗎?」

  「……不知道。」

  凱特搖搖頭、接著垂下視線。

  我覺得巴爾孟克很強。因為他只憑一擊就打倒了那隻怪物。但是對付那個不管挨他幾次攻擊都沒有反應的病毒BUG時,凱特只用了一次的技能,就使怪物無力化了。就像當初病毒複寫了怪物的資料,使其無敵一樣,凱特的技能是將病毒BUG的資料複寫、讓它回復成普通的怪物。應該吧……

  他明明跟我一樣,也還是新手……他為什麼可以做這種事?在衣服顏色改變的瞬間,一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在凱特能身上……

  「咦?那個是……

  我仔細看看凱特,才發現改變的東兩不是只有衣服顏色而已。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凱特的右手腕上,裝備了一個像是「腕輪」的東西。

  凱特輕輕摩擦著那個腕輪。在長長一段沉默之後,他終干開了口。他說話的方式,就好像一個迷了路,不知道該往哪裡走才好的孩子。

  「歐卡他……陷入了意識不明的狀態——」

  「?」

  我的心臟猛跳起來。脈搏砰咚砰咚地開始加速。

  ——他……剛剛說了什麼?所謂的意識不明……

  我的手上沾滿汗水、滑得讓搖桿都要掉下去了。心跳的聲音越來越大……

  正如等級上所示,凱特也是最近才開始玩這遊戲的。遨他來玩的是跟他感情不錯的朋友,也就是歐卡。身為一位劍士的歐卡,好像在「THE WORLD」裡還小有份量,也就是頗知名的玩家……他們在一開始時所前往的那個原野上,看到了一個少女。當時她正被一個不管在哪一本攻略書上都沒有記載的奇妙怪物所追逐著。

  少女想將一本「書」交給歐卡,但遭到那怪物阻撓,結果歐卡被那怪物給打敗了。他被打敗的情形跟在平常戰鬥中發生的死亡不同,他是被某種不可思議的光芒所貫穿,PC的資料整個被分解。

  凱特是這樣說的。接著,凱特的朋友……就在現實世界中陷入意識不明狀態了。

  凱特還告訴我,他本來也差點被那怪物打倒,但是在千鈞一髮之際,空中出現了像是錫杖一般的東西,將他強制轉送到別的地圖去,而僥倖逃過一劫。

  「只是被怪物打倒,就會陷入意識不明狀態……雖然我不願相信……但是——」

  我看著凱特以缺乏自信的語氣這樣說著,腦子裡變得一片混亂。雖說是出於偶然,但我才開始玩遊戲第二天,就發現了一個同樣際遇的人。使文和陷人意識不明的原田……解決的線索……就近在咫尺……

  「我以為他也會走上跟歐卡一樣的命運。當我一直想著:我應該要做些什麼、應該要做些什麼……我聽到了某個聲音。我覺得那好像是把『書』交給歐卡的那位女孩子的聲音。」

  凱特也是……他也是因為身邊的人陷入意識不明狀態,而來這個遊戲中尋找原因與解決辦法的。擁有奇妙力量的凱特,其實沒有惡意。因為……似乎就連凱特自己,也搞不清楚這技能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樣啊……但是,你要怎麼辦呢?如果又有病毒BUG出現的話……這個力量可是跟害你的朋友的東西……」

  要是又有病毒BUG出現,如果不用這個力量,被打倒的就是我們了。但這個力量卻跟讓他的朋友……大概還有文和……陷入意識不明的東西,是相同的。如果真的非使用這個力量不可,他究竟會是怎樣的心情呢……

  「那個……對不起。」

  我沒有辦法把我的想法變成言語,不知怎麼的道了歉。

  面對這樣的我,凱特只是搖搖頭,像是在說「沒關係」。

  如果凱特說的是實話,那麼他應該也會跟我一樣吧……在自責心的驅使下,覺得自己應該要做些什麼。

  「我還搞不太清楚。這個力量究竟是什麼?還有她想要歐卡做什麼?得到這個力量的我,究竟該怎麼辦才好呢……我只是想幫助歐卡。真的只是這樣而已……」

  我明白——我這麼覺得。但是我卻認為不能輕率地把這種想法說出口……所以我只能……一直望著凱特而已。

  在沉默當中,我們回到了「水之都馬克·阿奴」。渾沌之門還是跟往常一樣滴溜溜地旋轉著。但是跟之前有點不同的,就是在我眼裡,渾沌之門那個漂亮的圓形,現在卻是扭曲的。

  我還無法好好地整理發生在我眼前的狀況……一直保持沉默。凱特的手上,持有使文和陷入意識不明的力量。但這井不是他因為想要所以才拿到的力量……是像遇到意外事故一樣得到的被硬塞進他手中的東西。連一點點的預警、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我想好好理解這個情形。線索,現在就在我眼前。

  「………………」

  我凝望著陷入沉默的凱特。他一定也是處於困惑狀態吧,

  還有我,也是充滿迷惘的。我現在需要時間。我得好好整理一下腦中的東西。因為不必匆忙奔走!就已經找到答案了。

  「那我要下線了。今天的事……那個……雖然我不知道怎麼說才好……晚安。」

  「………………」背對著依然沉默的凱特,我登出了。我找不到可以對他說的話。

  ※※※※※

  我在發抖。手也是……全身上下都是……拿掉FMD之後還在抖。

  我從「THE WORLD」當中回來了。而且,我明明回來了,但那個時候、那個場景,卻鮮明地在腦海重現。我在夢中所拿到那把大劍的重量,將遊戲與現實給連接起來了。很詭異的,我的手腕好重……

  我推開椅子站起身,走向文和的房間。

  「該不會已經睡著了吧……」我悄悄地走進房間。從房間的角落,傳來喀嗒喀嗒的聲音。它好像還醒著。

  從那一天起,從文和倒下去之後,照顧這小東西就成了我每天的例行公事。

  文和用今年的壓歲錢,買了一隻他一直都很想要的土撥鼠。記得以前有一段時間那是不准進口的,不過到去年對這小動物的禁令就解除了。我一開始覺得它很像巨大的老鼠,所以總是避之唯恐不及……但現在照顧它一陣子,反而開始覺得它真的蠻可愛的了。

  我把它從小屋放出來、並且抱了起來。當我摸它的時候,它好像很高興一般瞇起了眼睛。

  「小花……」

  當文和倒下去之後……小花彷彿跟弟弟同步一樣,也開始變得沒精神。不僅食量變少了,也不再像以前一樣在房間裡跑來跑去。它整天就只是用看來好像很傷心的表情望著窗外,就好像是在等著文和回來一樣……有時候它還會只用後腳立起來,那個樣子看來就像是想要觀望那不可知的未來……

  「剛剛的事情……只是一個遊戲而已吧……」

  我很希望能對人傾吐,所以對著小花講話。

  窗外正在下雨。因為這一帶是住宅區,所以也只有路燈疏疏落落地點著而已。好暗……到了這種時間,每一家應該都熄燈了吧?有點不安。我一個人撐得下去嗎?我是否也會跟文和一樣陷入意識不明狀態呢?

  如果那個時候巴爾孟克沒有在戰鬥時保護我的話……還有,要是凱特沒有使用那個技能……我現在可能已經在醫院了。情報不夠。我也沒有力量。小花在我懷裡輕輕叫了起來、扭著身體。我不知不覺地太用力抱它了。

  「對不起……」

  我輕輕地撫摸著發出抗議的小花的後腦。現在,小花的體溫透過我的掌心所傳來的溫度,比任何東西都能安慰我的心靈。

  小花用那雙小小的眼睛、好像想說些什麼般地望著我。如果小花也能聽懂人話就好了……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被巴爾孟克以「拔劍」來挑釁時,卻依然說著「不要」的凱特。他是真的討厭戰鬥。

  「………………」

  我轉頭去看文和放在書桌上的全家福照片。

  「文和……」

  溫和的文和。不管是對誰都會寄予信任的文和。雖然有時候……他這個性也導致了些不怎麼好的結果。就算被騙、或是被人算計……他還是維持著信任他人的態度。

  「………………」

  我也試著去相信吧!相信凱特、相信凱特的話。我……在找出文和陷入意識不明狀態的原因之前,決不逃避。明明就已經下定決心了的,怎麼能現在才又軟弱起來呢!

  「小花……文和一定會回來的。你要乖乖等著喔!」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打開電腦。是的我要寫信給凱特。

  ※※※※※

  ——雖然我還搞不太清楚狀況,但是,我相信你所說的話。雖然我實際上是很忙的,但只要有空就一定會奉陪。所以你可以儘管找我出去。

  我想當個堅強的大姐姐。想隱藏起自己在害怕的事實。雖然我一直在考慮用這種說話方式是不是妥當,不過若是不被挫折打倒的黑玫瑰,我想這種語氣就很適合了。生存於「THE WORLD」當中的我,是不會向人示弱的不管發生什麼事。

  我確定郵件送出去之後,說不後悔,那是騙人的。寄信給他好嗎……寫那樣的信,真的可以嗎?

  我有點慌了手腳。

  但,那是我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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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7-15 04:03 PM|只看該作者
  As a bolt from The Blue

  凱特回信的時候,我在醫院裡……在文和的身邊。因為我想跟他說昨天晚上在遊戲當中所發生的事。

  被叫做病毒BUG,擁有無限HP的怪物、凱特在偶然間取得的力量、被奇妙的怪物所追逐的女孩子、以及除了文和以外,還有其他陷入昏迷,但是不知道原因的人。

  我只有尚未完全掌握的片段情報……不過我覺得,跟之前一問三不知的情況看來,已經算是有進步了。只是因為資訊都還很零碎,自己現在還是處於一片混亂。但即使這樣,還是可以感覺到,在這個遊戲……在「THE WORLD」當中有著什麼東西。

  ——噯,文和。姐姐沒有做錯事吧?

  雖然凱特的力量,與讓文和變成這副樣子的力量應該是同一種東西……但是,他不會拿它來做壞事。絕對不會這樣用的。姐姐我是這麼覺得的。因為,雖然起因不一樣,但是凱特跟我的目的是一樣的。我們都想幫助在遊戲中陷入昏迷的、對我們而言很重要的人。這種心情是一樣的。所以我相信凱特……

  我注視著文和沉睡的臉。纖細的文和。如果那一天……我沒有選擇「△被隱匿禁斷的聖域」這個字詞,現在你就不用待在這裡了……

  都是我的錯。我這樣責備自己。雖然我總是叫自己不要去想,但是這個想法始終沉重地壓在我的肩上。最後我變得不敢再繼續待下去,就離開了病房。

  回到家裡一進房間,我把書包丟到一邊、連衣服都沒有換,就開了電腦。等待電腦啟動的這段時間,讓我覺得好漫長。

  當我開啟「THE WORLD」的起始畫面,通知我有郵件的提示音就響了——…………

  「啊!」

  我收到了兩封郵件……兩封?

  我看了一下信件匣,其中一封是CC公司寄來的。我想那東西的內容應該是登錄確認之類的吧?然後,另外一封是……凱特寄來的。我很單純地感到喜悅。同時,也鬆了一口氣、安心下來。

  不管怎樣,凱特回應了我的話。我就像是個獲得意外禮物的小孩一樣,興沖沖地開啟凱特寄柬的信。那封信的內容是這樣的——

  ——謝謝你。今後也請多多指教。

  唔嗯……只有這樣啊?這封信讀來像是回復得無關痛癢、沒有贅言的社交辭令,也能解讀成為了不讓我太費心,所以只寫了最低限度的話……

  ※※※※※

  有點微妙……用逞強的態度寫信給他,是不是不太妥當啊……

  這時候,樓下傳來聲音,喊著陷入思考當中的我。

  是晚餐的時間了。我壓抑住現在連線上「THE WORLD」的心情,把制服換下來、穿上家居服,然後下樓。

  最近,晚餐的時間變晚了。我想這應該是因為媽媽每天都會到醫院去看文和的關係吧!

  這樣說來,從文和住院之後,家裡的生活規律就開始產生變化了。就像是在某個地方有一個小小的齒輪壞了,其他的齒輪雖然很努力地想要吸收它所造成的扭曲,但是,結果卻讓狀況越發惡化……

  吃晚飯的時候——說老實話,我心情很沉重。會因為一些沒神經的話而發笑、或是跟文和鬥嘴,有時候還因為講得太高興而被媽媽罵說「在吃飯的時候要安靜一點」……這樣熱鬧的餐桌景象,已經消失了。

  餐具碰撞時所發出的刺耳聲音、幸太挑剔食物的話,還有媽媽像是死了心一般發出的重重歎息,以及從客廳的電視傳來的藝人笑聲。這所有的聲音,反而特別突顯了沉默。

  其實,當文和在的時候,我們家是沒有吃飯時開電視這個習慣的。不知是哪時候,可能是因為無法再忍耐實在安靜過頭的餐桌,爸爸把電視機給打開了。它也就這樣成了晚餐時的新習慣。

  就只是因為文和不在,整個家就變成了這副樣子。都是我的錯……呃,怎麼又是這種自責的念頭。雖然我其實不是很想吃東西,但是因為不想被這種沉重到極點的氣氛給吞沒,我就拿起了碗湊到嘴邊,開始勉強大口扒飯。

  「晶良,不可以那樣吃飯。你是女孩子耶……哎,壽史啊,你也說說她吧!」

  壽史,是爸爸的名字。聽到媽媽這麼講,爸爸就轉向我。在被念之前,我先開口說話了。

  「是社團啦!再過一陣子就要發表正式球員嘍。我得補充體力,好多多練習才行。」

  我屈起手臂、故意弄出肌肉突起的樣子。

  爸爸的眼睛瞇了起來,微微笑了。

  「這樣啊……因為晶良從以前就只有運動神經特別好的關係。加油唷!」

  「只有運動神經好,這什麼意思啊……!我像爸爸啦,擅長運動、不會唸書。」

  「爸爸我可是會唸書的唷!好歹我也是學校老師啊!」

  爸爸一邊這樣說,一邊很得意般地挺起胸膛。

  「雖然是老師,但是是體育老師嘛!」

  「體育老師也是老師啊!要在大學裡選修教育學分,還要取得教師資格,才能當老師的。所以,爸爸可不是不會唸書的人喔!」

  「不過其實不喜歡唸書吧?」

  「呃,是啦,是不太喜歡啦……」

  「我就說嘛!」

  這是配台場面努力炒熱氣氛的我,跟爸爸的對話。但是因為這種不著邊際的空泛對話不可能長久持續下去,沉默又再度降臨餐桌上……

  餐廳裡所能聽見的,只有電視中傳來的笑聲而已。

  我討厭這種沉默的時候。田為我覺得,在那種半吊子的喧鬧過後,沉默的密度似乎增強了……

  「還有啊——」

  我努力繼續保持笑容,一邊說話邊尋找下一個話題。但是我愈是覺得一定得說什麼,就越是擠不出話來。——真討厭。我該怎麼辦……

  「媽媽,我要尿尿……」

  幸太拉拉媽媽的袖子。

  「……好、好。那我們一起去吧!」

  「爸爸也應該要更振作才行……」

  我在整理餐桌的時候,聽到背後的爸爸小聲這樣說著。那句話並不是對我說的,倒像是要說給自己聽般的喃喃自語。

  ——不是這樣的,爸爸。不是這個樣子……

  我選了那些字彙的事,我沒有跟爸媽講。不僅是因為我覺得,就算說了,他們也不會當一回事,同時也是因為,我根本就沒有說出口的勇氣……

  ※※※※※

  在準備進入於「THE WORLD」的時候,我突然開始害怕了。如果連我都陷入意識不明狀態的話……

  媽媽所承擔的壓力會超出限度。她發洩的對象,就是幸太了。而幸太在失去了我這個避風港之後,是絕對無法承受的。

  想必爸爸只會安撫媽媽的情緒,不會發火的……但整個家一定會更晦暗。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處理得不好,恐怕會整個崩潰掉。我不能再讓他們擔心了……

  在遊戲裡,有凱特……有一個我所認識的、跟我有著同樣目的的人。本來應該會覺得安心一點的……但是,我為什麼會如此害怕呢?

  我面對著螢幕上所顯示的遊戲起始畫面,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似的,完全動彈不得。

  ——不行……這樣我沒辦法進入遊戲。我不能去「THE WORLD」.

  我像是在處理什麼危險物品一般,慎重地將搖桿放在書桌上,接著輕輕地把FMD摘下來。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我在床上攤開四肢。

  或許可以在遊戲中獲得的東西。或許會因為遊戲而失去的東西我在東想西想當中,睡著了。

  直到天亮,我一個夢都沒有做。

  存在於夢中的另外一個自己……似乎是在將那把金色的雙手劍交給我之後,就算是完成任務了。雖然這樣一來我也算是從那個不斷重複的夢中解脫,不過當我一想到沒有辦法再見到夢中的她,竟然會覺得有點遺憾。

  然後,那一天在學校裡發生了個小小的事件。不,說是事件有點誇張了,但對我而言,沒有比事件更適合的其他說法了。

  ——這就是所謂的晴天霹靂吧?

  ※※※※※

  放學之後,就在太陽即將下山,社團練習結束的時候,教練作勢要大家集合。我們學校的女子網球隊總共有十五人,因為三年級生在暑假過後退出,所以人數一下就大幅減少了。

  教練掃視了集合的隊員們一眼,最後開口說話。

  「嗯,我看了大家到今天為止的練習,現在要發表秋季大賽的正式球員了。」

  「被叫到的人請到我這裡來領隊服唷!」

  經理淺岡學姐站在教練的後面,手上拿著隊服。

  在高中網球賽中,能以正式球員身份出場參加比賽的人共是……五個。由於二年級的學生有八個人,所以一定是從二年級學生當中選擇吧!

  ——我……也盡力了。

  教練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皺成一團的便條紙交給隊長。

  「小浦,你來念。」

  「是。」

  ——不過呢,雖然我覺得不太可能……但搞不好會被叫到。

  小浦學姐展開紙條的動作,在我看來,好像是用慢動作在播放的一樣。

  讀了紙條之後,小浦學姐對著我露出了微笑。

  ——咦?為什麼?

  我一直凝視著她的嘴,想知道她會念出誰的名字。就好像我第一次出聲找凱特講話的那天晚上一樣……心跳的速度變得好快,心跳聲在腦子裡迴盪著。

  「單打……速水晶良。」

  ……?剛剛,我被叫到了……吧?

  「……速水!答話!」

  「是!」

  被教練大聲一吼,我連忙立正。

  「去淺岡那裡領隊服吧!」

  教練抬了一下下巴,這樣催促我。

  我怯生生地走到前面,從站在教練身後的淺岡學姐那裡拿到了制服。我知道自己的手正在劇烈地顫抖著。

  ——這不是騙人的吧?不是在做夢吧?

  我可以感受到隊服舊舊的質感。這是現實。每一件隊服都是被反覆穿到不能再穿為止的。這件以前學姐們穿過的隊服,現在就在我的手上。

  ——我是正式球員?

  「因為你平常總是比別人早到,而且還幫忙準備練習。能被選中真是太好了。」

  淺岡學姐就像是自己被選中一樣,很高興地說著。

  我因為長久以來都一直待在運動類社團裡的關係,早就體認到經理以及低學年的社員要負責練習的準備工作。只要有人早一步把準備工作做好,練習的時間就可以拉長。我幫忙準備練習的理由,其實只是這樣而已……

  「速水,加油唷!」

  淺岡學姐對我說著,並且怕大家看到,對我做出小小的加油手勢。我想,她一定是考慮到了沒有入選的那些二年級社員的心情吧!為了一年級生中選而高興,搞不好會因此讓她變成被同年級學生們欺負的對象。淺岡學姐的身體並不是很好。雖然她跟小浦學姐是童年玩伴,不過她很文靜,總覺得她與其當個運動類社團的經理,還比較適合參加女藝類社團。

  ……我因為太高興、太驚訝,所以臉上的表情都僵住了。我踩著顫抖的腳步回到了原位。

  腦子裡一片空白……我根本沒聽見剩下的正式球員名單。

  「以上。解散!」

  「大家辛苦了!」

  我只是呆呆地盯著魚貫回到社團辦公室的隊員……還有正在討論先發隊員發表的其他隊員們。

  「晶~良!」

  理沙從我後面飛跑過來。我跟理沙因為在剛入學時座位坐在附近的關係,所以成了好朋友。當初問我「要不要一起打網球」的人,也是理沙。

  「恭喜唷~!之前的玩笑話竟然成真了耶!」

  當我聽到理沙這句話的時候,猛然想起午休時發生的事。

  ※※※※※

  「看~!我這回帶了了不起的情報來唷!」

  當翔子跟美穗、還有理沙和我四個人正在吃飯的時候,佑士滿臉得意地出現了。

  「又是跟遊戲有關的事?」

  翔於噘起了嘴。

  這也不能怪她,畢竟午休時間是很寶貴的……而總覺得最近氣氛都被佑士那些跟遊戲有關的話題紿毀了。我已經開始覺得佑士的腦子裡面裝的東西就只有打工跟網路遊戲而已了。

  「我早上連上網路,又看到幽靈討論串出現了。這回的情報好像蠻可信的,我們今天晚上去看看吧!」

  ——幽靈……

  聽到這句活,我再也壓抑不住好奇心了。

  「你知道幽靈會出現在哪個冒險區呀?」

  跟我一起吃飯的翔子她們,都帶著驚訝的表情轉向我。

  「在BBS上就可以找到字詞了啊……耶,什麼什麼?速水也在玩『THEW0RLD』?還是……」

  「不,只是有一點點興趣啦。就是,因為每次都聽你們講,所以有點想知道嘛!」

  我慌忙打斷了佑士的話。我不想讓她們發現我在玩「THE WORLD」。因為……我要得到想要的情報,必須覺悟到會有一定程度的危險性。而且,搞不好還會再碰上病毒BUG。我不希望翔子跟美穗也被我拖下水。另外……我可以想見,若是她們知道我也在玩,一定會把我到處帶來帶去的。而我,並不是為了娛樂才玩這個遊戲的……

  「就是說嘛……晶良不像是那種會玩遊戲的人。」

  「嗯……不過,要是能一起玩的話,一定會很有趣的。」

  「美穗、翔子,你們說這是什麼話呀!晶良啊,可能可以當上正式球員呢!可不能引誘她迷上遊戲啦!」

  理沙用開玩笑般的口氣這樣說著。

  ——嗯嗯,你這句話說得真好……咦,我當正式球員?

  「理沙,這不可能啦!」

  「討厭啦!怎麼認真起來了。我當然是開玩笑的。不過啊,比起室內活動,晶良應該是戶外派吧?感覺不像會待在房間裡玩遊戲的人。」

  對!就是這段對話。

  「啊這好像做夢一樣……」

  「現在更不是玩遊戲的時侯了。」

  「……嗯。」

  「反正晶良是不可能迷上玩遊戲的啦~」

  我看著理沙那張無憂無慮的笑臉,不禁把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速水,加油~!」

  「看到一年級學生裡有人當上正式球員,大家都很高興唷!」

  其他的一年級社員也都替我感到高興。

  「嗯,我會加油的!以後得更努力練習了!」

  在我一邊收拾器材、一邊擺出個加油姿勢的瞬間頭上被敲了一下。我轉過頭,看到教練站在我身後。

  「速水,我對你的期望很高喔!加油喔!」

  教練微笑著這樣說,就離開了球場。

  我抱著複雜的心情……目送教練離開的背影。

  ——我會加油的。我會努力的。也會更專心。但是……我手上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

  身為正式球員的重任、以及解開似乎隱藏在「THE WORLD」當中的謎團……這兩件事我能夠兼顧嗎?不,不是能不能兼顧,而是非這樣做不可……

  ※※※※※

  那天晚上的餐桌非常熱鬧。我看見了爸媽久違的笑容。爸爸說:「真不傀是我女兒!」媽媽也是很高興的樣子。幸太被氣氛所感染,也格格地笑著。而我,只要一放鬆就幾乎要喜極而泣……為了不讓眼淚掉下來,費了好大的力氣。

  就因為這些大大小小事件,所以就算凱特回了信給我,我也一直抽不出空連上「THE WORLD」去。

  我看了看掛在房間牆壁上的鐘。很快,日期就要變成明天了。

  「差不多了吧……」

  我比約定好的時間稍微早一點抵達馬克·阿奴。這是因為我覺得我搞不好會收到凱特的聯絡。不過,現在凱特並沒有待在「THE WORLD」當中。

  該不會是下線了吧……哎,都這麼晚了,這也沒辦法。對了,這樣說來,現實世界中的凱特到底是幾歲啊?

  我沿著馬克·阿奴的運河走,準備要去那天與NOVA和地無二雙人組解散的那個地點。

  我有一件事想問他們或者說,想要確定一下。在「△被隱匿禁斷的聖域」當中,其實是有怪物的。他們純粹是不知道這件事而已嗎……或者是,他們說謊,想捉弄我呢……

  我在運河邊上蹲了下來。我覺得自己已經可以很熟練地使用動作指令了。

  「唷~~~~~~~~^-^」

  我看到地無二一邊揮手、一邊朝著我的方向跑過來。在地無二的後面,可以看到緩緩地走來的NOVA。

  我想站起來,但是卻不知道指令,結果動作慢了半拍。我根本沒有熟練地運用動作指令嘛……

  NOVA邀我加入隊伍,我馬上就答應了。因為如果要談話,組隊會比較方便。

  「好久不見~。」

  跟上次一樣,地無二在我的周圍轉來轉去。

  「剛明才過了三天而已嘛。」

  「有這種空檔就叫好久不見了呀。」

  唔~嗯……對每天都上來玩的人而言,三天就算是很久了嗎……?

  「你說想問的事,是什麼?」

  「啊~那個啊……上次我脫隊的時侯,你們不是有跟我講一個地方嗎?」

  「嗯嗯。」

  「那裡,真的不會有怪物之類的東西跑出來嗎?」

  「之類的東西?」

  NOVA馬上就針對我拐彎抹角的說法質問。我實在不想直說是怪物。雖然是有怪物,不過問題卻在於更糟糕的病毒BUG……

  「不會有啦!」只要是玩遊戲有一定時間的玩家,大概都知道。那是一個什麼事都不會發生、單純是裝飾用的地區。」

  「這樣啊……」

  ——他們說不定是真的不知道呢……

  地無二站在陷入沉默的我旁邊、盯著我的臉看。

  「黑玫瑰,你該不會很膽小吧~?」

  「不,我才不是……」

  「發生什麼事了嗎?」

  「也沒有啦……」

  「如果你還沒去過的話,現在我們一起去看看如何?我們也沒預定要做什麼事,而且很久沒有去看看了。就當是去觀光吧!畢竟沒有怪物嘛。」

  ——咦!?這、這怎麼辦呢?

  我因為根本沒有想過要再去那邊一次,有點動搖了。如果又出現病毒BUG,以我一個人的力量是沒辦法對付的。我不想把這兩個無關的人拖下水。擁有無限HP的病毒BUG……那個時候的情況又鮮明地浮現在我的腦海裡,握著搖桿的手掌滲出了汗水。

  「呃……不,不用了。」

  「是嗎?那我們去最近大家都在討論的『△蒼茫靈動的沙海』、如何~?」

  地無二很乾脆地換了話題,我鬆了一口氣。NOVA接著地無二的話頭繼續說下去——

  「去那邊好像也不錯呢!冒險區的等級也不是很高。那兒的維修工作好像已經結束了,現在可以去唷!」

  那是在BBS上,有人寫說看到神秘少女的冒險區……我想那應該是凱特曾經提到過的少女。去那邊的話,可以見到面嗎?雖然覺得有點不安,但我蠻想去的。

  「嗯,如果是去那邊的話……」

  「好~決定了!」

  「馬上去嗎?黑玫瑰是第一次戰鬥吧?」

  ——戰鬥……不,我打過戰鬥了。就在你們說很安全的「△被隱匿禁斷的聖域」……

  這種話當然不能說。我點點頭,表示是第一次。

  「那,我們就來教你怎麼戰鬥好了。」

  「呃,嗯……那就拜託了。」

  從渾沌之門傳送出去之後,抵達的地區是沙漠地帶。在一片描繪著平緩曲線的沙丘上,散佈著大到好像可以讓人住進去一樣的螺旋狀貝殼,以及尺寸比椰子樹還來得巨大的海星。這裡的設定說不定是:很久以前是海,現在乾涸化為沙漠的地區。

  遠遠地,可以看到很多其他的小隊。

  「啊——還蠻多人的耶。」

  「唔……該不會搶不到魔法陣吧……」

  「魔法陣?」

  「是啊是啊!就是那個喔!」

  順著NOVA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可看到一個黃色的大型球體在轉動。在那個球體上面畫著這個世界獨特的花紋。

  「只要靠近那個就會觸動魔法陣。黑玫瑰你來試試看吧!」

  我小心翼翼地靠過去。好大喔——直徑大概比我的身高長了一倍吧?在我對著它伸出手的瞬間,球體上的花紋就像彈開一般四散了。

  出現在我眼前的東西,是個藍色的寶箱。

  「啊~可惜,是寶箱。要是怪物的話就好了。」

  「有什麼關係!要開嘍。」

  「啊,等一下……!」

  地無二沒把NOVA的阻止聽進去、逕自把寶箱給打開了。

  我剛覺得自己聽到一聲爆炸的巨響,就發現地無二的HP數字變成了鮮紅色。換言之,就是瀕死狀態。

  ——咦?為啥?到底發生啥事?這個寶箱設置有炸彈的機關嗎?

  「什麼,又是炸彈啊……」

  「現在不是抱怨這個的時候吧……要是波及黑玫瑰怎麼辦?」

  「啊,對耶。對不起……」

  「中回復!」

  NOVA念完魔法,地無二的HP就回復到原本的數字了。

  「他說的『又是』是怎麼回事?」

  「哦,這傢伙現在正在努力集全陷阱……」

  「集全?」

  「就是集滿全部。完全稱霸也就是全部的陷阱都要觸發過一次才行。黑玫瑰,你不可以學這傢伙唷!」

  NOVA邊說邊戳著地無二。

  「地無二是因為陷阱而變成瀕死狀態的嗎?」

  「藍色的寶箱是設置有陷阱的……打開的時侯,要先用一個叫做『幸運的鐵絲』的道具,讓它變成黃色的寶箱。」

  「黃色?」

  「對對——黃色的寶箱就是普通的寶箱,打開之後就可以拿到道具嘍!」

  「我每次都是瀕死……」

  地無二在剛剛爆炸的地點做出哭泣的動作。雖然說他這個沒有考慮到會給旁人添麻煩、突然發動陷阱的做法讓人相當頭痛,但是我卻覺得沒辦法討厭他。

  在這個遊戲當中有著形形色色的人,也有不同的遊戲方法……

  接下來的將近一個小時,我請他們教我戰鬥的方法,然後就下線了。

  我想,為了能稍微幫上凱特的忙,我也必須要習慣怎麼戰鬥才行。軟弱的我,是不存在於這個「THE WORLD」當中的。存在於這裡的我黑玫瑰,是很堅強的。精神上強……同時,我也想達到等級上的強。我可不要當個只被保護的人。

  ※※※※※

  接下來的好幾天,我去了各種不同的地區。有灼熱的大地、雪原、夜晚的荒野、還有原野本身就像是個迷宮的叢林……因為我不想把任何人捲進事件,所以基本上我是單獨行動的。另外,我也有過不小心同時發動好幾個魔法陣、結果被敵人所包圍,在遊戲中「死掉」的經驗。當我看到自己的分身,也就是黑玫瑰,連反應的餘地都沒有就被扣光HP,變成一片黑白顏色、顯示死亡的時候,雖然這是遊戲,但還是覺得很不愉快。從那之後,我玩遊戲時就比以前更慎重了。

  接著——在我的等級提升到13的時候,我寫了郵件給凱特。

  ——你提過的黑色傢伙跟那個女孩子,現在在BBS上成了大家討論的話題呢!我們差不多該到Θ伺服器去瞧瞧了吧?

  「高山都市杜納·羅利亞克」,是Θ伺服器的城鎮。太陽高掛在一片雲都沒有的蔚藍天空當中,陽光明亮得刺眼。這裡是被屹立的巖山所包圍的僅存平地。商店跟住家都貼著巖壁搭建。這些平坦的地點範圍都不大,像是日式庭院裡的墊腳石板一樣零星散佈,中間以橋連接在一起,可以借此移動。雖說它是橋,但沒有欄桿,也沒什麼裝置,建得很簡單,只是用木板鋪起來而已。布幔隨風起舞,懸掛在牆上的風車則緩緩轉動。那不曾停歇的風聲讓人聽來不舒服,但就是給人身處高地的印象。

  其實,我有嚴重的懼高症,所以很怕要渡橋移動。不,我知道這是遊戲,所以不會真的掉下去啦。只是腦子雖然可以理解,但生理上就是沒有辦法克服……既然怕成這樣,就別往下看雖說如此……我還是想看看山腳,把視線往下移。

  「呀啊——」

  雖然是透過FMD在看……因為有雲,看不見山腳下……

  ——這裡的海拔絕對很高!因為這個城鎮是在雲的上面嘛……

  跟馬克·阿奴比起來,這個城鎮要小得多了。雖然在遊戲的規格裡還是叫做「城鎮」,但是我覺得它更像個小村莊或是聚落。在凱特上線之前,我在這一帶探索。

  「嗯?」

  在比較後面的地區、比別的地方要大上一圈的廣場上,有個以前我沒看過的看板。

  我仔細地盯著那個看板。看板的設計樣式,怎麼看都像一隻豬。裡面有很多既不像豬也稱不上是牛,外表頗為特異的動物。我再去看那個看板……

  ——這裡該不會是……牧場?

  我跑去跟旁邊的NPC講話。

  ……看來,這個地方好像是用來培育名叫豬驢的生物……

  ——豬、驢……這……是什麼命名方式啊?

  總而言之,我覺得這個場所跟現在的我沒關係。不過,養只是不是會有什麼好處啊?

  我在城鎮裡走了一圈,然後又回渾沌之門旁邊等,大概四五分鐘之後……凱特來了。他注意到我,對著我招手。

  「唷!讓女孩子等你,是違反遊戲規則的唷!(笑)」

  「抱歉,久等了。」

  「要去『Θ寧靜安穩久遠的白魔』吧?」

  「嗯。」

  訊息欄裡出現了【凱特>>邀請組隊!】的文字,我立刻答應了他的邀請。

  「好!走啦!」

  「啊,可以再邀一個人嗎?」

  「咦?」

  我突然有種興致被打斷的感覺。

  「是個重斧使。」

  「是沒有關係啦……那是怎樣的人?」

  「呃……比起說明,我想實際見見他應該會比較快瞭解……」

  「嗯~哼……」

  我沒啥好氣地應了聲。不想讓沒有關連的人捲入事件的,該不會只有我而已吧?不安感竄進了胸口。

  「那個……」

  凱特用帶著點猶豫地開了口。

  「什麼?」

  「嗯……」

  接下來,凱特把他沒跟我見面的時間中所做的事情,稍微告訴了我一點。

  我跟NOVA他們去過的那個「△蒼茫靈動的沙海」凱特似乎在那之前就已經去過了。他去的時侯,在迷宮的入口看到一個NPC,並且被警告要馬上返回城鎮,不過他沒去管那個警告,逕自往裡面走了。我們去的時候,並沒有見到那個NPC。凱特在那個迷宮的最深處遇到了一個相當開朗、有點輕浮的咒紋使,還跟病毒BUG發生了戰鬥。

  我們可能也很危險……我覺得,看到少女的情報,跟病毒BUG之間好像有什麼關連。

  然後凱特一邊笑,一面跟我提到了小洋洋。待會兒要來的那位重斧使,就是小洋洋。他是個角色風格濃厚到有點奇怪的人。他拜託凱特去見證他打倒極惡怪物,拖著他一起跑遍整個迷宮,結果遇到怪物時卻一面倒地挨打。

  「我看不下去了……結果就忍不住出手幫了他……」

  凱特笑著這樣說道。

  「吶、待會要來的那位小洋洋,知道有這回事嗎?就是病毒BUG的事……」

  「不……」

  「你把無關的人也捲進來,是什麼意思?」

  「我也不想把他們給捲進來……但是,我們需要同伴。」

  凱特低下頭去、輕輕撫摸自己的右手腕。那上面戴著少女所給的『腕輪」。

  ——咦這樣說來……

  剛剛,在我跟他組隊之前,並沒有看見那個腕輪。它平常看不見、組隊後才可以看到,是個只能用不可思議來形容的道具。這好像已經脫離了遊戲的正軌。不過……

  ——是啊。凱特是憑藉著這個腕輪的力量,才可以跟病毒BUG對抗。

  可以對抗脫離遊戲常軌的病毒BUG的,就是凱特的腕輪。

  ——究竟是什麼呢?總覺得有事讓我心裡不太踏實。明明才覺得自己好像就要發現什麼非常重要的事呀……想著想著,思緒飄到我自己身上去了。

  ——我在面對不正常的怪物時,一點力量都沒有……

  即使我們的目的同樣是想幫助重要的人,境遇也很相似,但凱特跟我是不同的……

  「還有……」

  凱特話說到一半,語氣變得沉重。

  我保持沉默,等他繼續說下去。

  凱特突然轉過來面對我,我心跳了一下。就像要說出什麼重大秘密一般,凱特用很認真的語氣開了口。

  「你知道有防護區域吧?」

  我自從聽佑士提起之後,就開始勤快地瀏覽BBS,所以我知道有這種地區。

  「是那種從渾沌之門前往的時候會跑出警告標誌,然後強制把你送回城鎮的地區吧?」

  「嗯……但是,我可以對防護——」

  一個巨大的綠色色塊突然出現在我的眼前,打斷了交談。

  「呼喚吾前來,甚好!眼光清明之人啊!立時出發前往旅途的盡頭!」

  ——啊!什麼?這個人就是小洋洋……?

  雖然我聽說過,在網路上會有人刻意扮演自己想當的角色……即使是這樣……我無意批評人家的興趣啦,但他那幼稚的臉孔配上西瓜皮頭,是搞什麼呀……這樣好嗎?

  「那邊的那位女士,是首次見面吧!吾正是孤高之狼,白銀的小洋洋是也!」

  「啊……你好。我是黑玫瑰。」

  我做了個行禮的動作……但,他瞧都沒瞧我一眼!

  ——啊~真是沒禮貌。

  「現時啟程吧!前往『Θ寧靜安穩久遠的白魔』!」

  我一面對自顧自地一頭熱的小洋洋苦笑,一面用只有凱特才聽得見的方式跟他講話。

  「噯,剛剛你說的事——」

  「嗯。你等一下就知道了。」

  對了,我們待會兒要去的那個地圖,記得BBS上明明寫說是進不去的。也就是說,那個地區現在是防護區域……是這樣沒錯吧?

  ——我可以對防護……

  凱特應該是想以實際行動來表示接下來所要說的話吧!

  但是,結果呢,我什麼都搞不清楚。因為,我們很順利地就被轉送進入那個有問題的區域了。

  「很順利就進來了……奇怪耶……」

  是蠻詭異的。當然,很順利就進來的這件事也是,不過整個原野的風景……很明顯地就是跟別的區域不一樣。

  「這頗不可思議……或者該說是新鮮呢?真是令人愉快啊!」

  小洋洋的態度跟他所說出來的話完全相反,顯得很困惑。而我也是……

  這是片雪花飛舞的雪原。天空被低雲籠罩,呈沉鬱的紫色。一大片罩頂,看似樹木綠意的東西,實際上是被天空龜裂所剖開的材質貼圖底下,暴露出來的無機質空間。可能是程式語言吧……一堆我看不懂的文字列,像蛇一樣蜿蜒滑過半空中。原本應該被雪染成一片白的地面,到處都有好像焦痕一般,異樣的圖像露出采。

  有時候,整個畫新會閃過一片雜訊。在那個瞬間,圖像的色調就會反轉。

  ——這不是病毒BUG出現的前兆嗎……?

  「跟上次一樣……」

  凱特一面警戒般地望著四周、一面這樣喃喃自語。

  「跟上次樣?『△被隱匿禁斷的聖域』?」

  「不是。是『△蒼茫靈動的沙海』那裡的原野也是這個樣子。」

  「呃,不管怎麼說,總之先走吧!」

  「正是、正是!少年們啊,呆立在原地是不行的!」

  「不是『們』吧!我是女生耶!」

  「喔喔,原來是這樣!少女們啊!」

  「就跟你說了……不要把我們扯在一起啦!」

  凱特看著我們鬥嘴,忍不住「啊哈哈」地笑了出來。我看到他那笑臉的時候,緊張的心情稍微——雖然只是一點點而已,但卻真的緩和下來了。

  迷宮當中也跟原野是一樣的。地面、牆壁上,毫無意義的數字跟英文字母的文字列,就好像不知不覺間暈開的水漬一樣地浮現著。

  「嚇!對了!這一個原野不是禁止進入的嗎?」

  「但是,已經進來了呀!」

  「唔唔。原來如此。禁令解除啦……但是,好像還可以聞到什麼重大秘密的味道!是喔!那早點跟我說不就得了嘛!少年們啊!你們是為了揭開這個秘密才前來的吧!」

  「我就說不要用『們』了啦!」

  「這可真是抱歉啊黑煤鬼。」

  「知道就好等一下,誰是煤鬼啊!我差一點就聽漏了!」

  小洋洋這個角色緊張不已的態度,強烈到接近愚蠢的程度了。每當我們轉過一個通路彎道的時候、或是走下一段新出現樓梯的時候,說我不會緊張,那是騙人的。但是,還是能維持和平常潛入迷宮時差不多的心態繼續往前走,越往前進!我心中期待遇見別人聲稱目擊的那個女孩子的感覺,就變得比害怕遇上病毒BUG的恐懼還要強了。當我發現這件事時,自己都嚇了一跳。

  如果是那位把力量授予凱特的少女,那她應該會告訴我們凱特的力量究竟是什麼吧!只要知道那股力量的真面目,或許就可以找到使文和與凱特的朋友陷入意識不明狀態的原因……但是——

  在地下三樓的深處,凱特突然停下了腳步。

  「啊……沒有路了。」

  「咦?」

  「好!我們已經稱霸這個進宮了。沒有謎題。來吧,朋友們,返回城鎮吧!」

  「不……可是……」——沒有謎題這件事,才叫做謎……

  全部的岔路都走過一遍了。照理說,也沒有還沒去過的房間。儘管如此,卻依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在這種充滿預兆的原野與迷宮當中,竟然有這種情形,我實在無法相信。或者說,我不願意去相信。

  「都不在……不只黑色傢伙,女孩子也……」

  在那空無一物、死路的微暗空氣當中,只有凱特的聲音空洞地迴響著。

 ☆★☆★☆★☆★☆★☆★

  Bullyingand White Room

  充滿了預兆,結果卻讓我們撲了個空的「Θ寧靜安穩久遠的白魔」——是BBS的情報有錯呢,或者還有別的理由存在呢……我想要確定這件事,所以寫了郵件去給這項情報的發表者瑪琳。如果那個人在BBS上貼的是假情報,應該會不太願回信把……但是我不覺得那是謊言。雖然這是直覺,只要不是假的情報,對方一定會有反應的。一定會說些什麼的。

  我想,那個人現在一定很迷惑。若以那是實話為前提,想必是在發文之後發生了什麼事。可以把那個「什麼」告訴突然寫郵件來的第三者嗎——對方應該正這樣猶豫著。而且,如果真的有「什麼」,或許對方也在害怕吧?原本只是隨性地寫了「有這種事發生喔」,但這訊息卻引發了「什麼」,要是我的話也會害怕的……為什麼會引發「什麼」呢?我陷入思考。

  所以我並不焦急。只能等對方回答了。我在等瑪琳那封還沒有送來的回信。

  「哎,慢慢等吧!」

  就在我考慮這些事的當兒,竟分配到一隻豬驢。

  「等一下,那個,呃……」

  我跟凱特約好在杜納·羅利亞克碰面,稍微來早了的我,跑去跟豬驢牧場的NPC說話,卻心不在焉地應和。當我驚覺這樣做不妙……所謂為時已晚,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

  雖然我試了半天,但好像沒有辦法取消的樣子。我眼前的豬驢大概只管對我微笑。似乎也沒有試養後可以反悔的機制。

  小狗般大小的豬驢站在我的眼前,用水汪汪的大眼睛仰視著我。它的體型像其小豬、長著圓圓扁扁的臉。

  ——這個啊?這能叫可愛嗎?

  「媽……媽……吃飯飯!」

  小豬驢用撒嬌般的聲音說著話。媽……媽——是指我嗎?

  看著一頭霧水的我,小豬驢眼裡閃爍著期待的光芒,把尾巴搖得快要斷掉似的。哎,光是照顧文和養的小花就已經夠忙了……沒想到,不管在現實或遊戲裡都得照頤動物……我做得來嗎?

  「唔……嗯……」

  雖然只是遊戲,但是好像也不能丟著它不管……

  不管怎樣,我還是先去問NPC詳細的養育方法。據說給它飼料,它會有三階段的成長……還有長大為成獸的豬驢,好像還可以在原野上叫出來騎。

  雖說是順水推舟,這孩子的媽……媽似乎決定是我了,就照顧它吧!搞不好會像漸漸喜歡上小花一樣……我也會漸漸喜歡上這隻豬驢。

  不過話又說回來,雖然人家說越傻的孩子越得人疼……但我能喜歡上完全的呆瓜嗎?啊不,雖然我也不該這麼認定它啦……

  「話先說在前頭唷,我可是很忙的呢!」

  我對著豬驢這樣講。當然那隻豬驢聽不懂我說什麼,只是繼續搖著尾巴、抬頭看著我而已……

  就快到約定的時間了——我大大地伸了個懶腰,向豬驢揮揮手,朝著約定見面的地點悠閒地走過去。

  然後——

  「等很久啦?」

  說這句話的人是我,黑玫瑰。我好像有點悠閒過頭,凱特已經先到了。

  ——嗯?這個人是誰啊?

  在微笑著搖頭說「不會」的凱特旁邊,我看到一個忸忸怩怩、眼睛細……細的雙劍士。

  「呃……您是?」

  我把目光轉向旁邊的女孩。那女孩微低著頭、翻眼回望凱特,似乎在尋求答案。她那樣子像是在說:「請幫我回答啦……」

  ——等等你們最什麼關係啊?該不會又把無關的人給捲進來了吧?

  話衝到了喉頭,我把它吞回去。因為我也管不著這兩個人是什麼關係。

  「她之前因為一直走不到道具神像那邊而非常煩惱,我就幫了她……剛剛湊巧在渾沌之門的附近遇到了。我想這回我們就三個人一起冒險吧!」

  凱特這樣說著,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個……我叫做夏芽!請多多指教!」

  自稱夏芽的女孩匆匆鞠了一個躬,噗嗤地笑了出來。我突然覺得沒辦法丟著她不管。該說是令人放心不下嗎……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對喔!凱特一定也是因為這樣才會幫她忙。因為凱特本來就對人很好……

  「我是黑玫瑰。多指教唷!」

  我拿出大姐姐的架式、咧嘴一笑。

  凱特邀請我加入隊伍。顯示在畫面上的小隊成員狀態當中,也出現了夏芽的名字。

  跟這種有點令人擔心的人一起,沒有關係嗎……?凱特也認為她是同伴嗎……凱特把一個人視為同伴的標準,到底是什麼啊?不過,這樣說來,NOVA跟地無二對我而言也可以說是同伴嘍……?

  ——應該不行吧……我覺得。比認識的人交情好一點,但還不到朋友的程度。不管哪一種,都不能稱為同伴。

  「哇……黑玫瑰是重劍士耶,好帥喔!」

  夏芽從我的背後發出了高八度的讚歎聲。她正盯著我背上的大劍看。

  「是……是這樣嗎?」

  我轉過頭去看夏芽。她跟凱特一樣是雙劍士……衣服是以藍色為基調,把她翡翠綠的短髮襯得更亮眼。這個世界獨特的紋飾則塗繪在她那嬌小纖細的身體上。擁有一雙瞇瞇眼的夏芽,正甜滋滋地微笑著。

  ——完全看不出來她在想什麼吶……

  「夏芽也耍努力加油,變成個可靠的人!」

  「我也沒那麼可靠啦……」

  「咦?可是凱特說,有你在一起就會覺得安心啊!」

  我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了。我總是在逞強,完全沒有做過什麼讓自己變得很可靠、或者能令人覺得安心的事啊……

  「因為。只要有黑玫瑰在,就會把朝氣分給我們——」

  ——咦?是這樣嗎?

  我心裡小鹿亂撞。在我感到自己心臟怦怦亂眺、忙著找出適合回答的句子時——

  「那個……」

  有個藍頭髮的男孩子插入了對話。他是個類型不太常見的咒紋使。雖然那明明就只是CG、不過是資料而已,但不知為何,從他身上,卻傳來繃到極限的感覺。

  「……來一下,好嗎……」

  那個人直直地看著凱特這樣說。

  ——這個人也認識凱特?

  「嗯?你今天沒有跟米亞一起啊?」

  當「米亞」這個名字出現的瞬間,那男孩好像很害羞般地低下頭去、顯得侷促不安。看到他那個樣子,凱特便補上一句總有點像在替自己找借口的話:

  「因為艾爾克給人的印象,就是一直都跟米亞在一起嘛!」

  被稱為艾爾克的咒紋使抬起頭來,但依然不說話。然後凱特也跟著安靜下來。

  微妙的沉默。我想,艾爾克跟凱特一定是在進行只有他們兩人才聽得見的對話吧!

  我和夏芽就像兩根木棒一樣杵在一旁、愣愣地看著他們兩個。過了一段時間,正當我開始覺得是不是要去泡個茶來喝的時侯,凱特突然轉向我們,以歉疚的口氣開始說話。

  「抱歉,他說有個無論如何希望我跟他兩個一起去的地方……我離開一下。之後再跟你們聯絡喔!」

  「咦,咦?」

  夏芽不知所措地叫出聲來。

  「真的很對不起!我先離隊了喔。晚一點我再寫信給你們!」

  說完這句話,凱特就跟那個藍色頭髮的男孩子一起朝渾沌之門走去。

  我跟夏芽就這樣被丟下來了。

  「凱特走掉了……」

  夏芽對著凱特他們身影消失的方向,也就是渾沌之門,像只被遺棄的小狗般喃喃自語。不,呃,我也不是很清楚小狗的心情啦……

  「就是啊……」

  我搔了搔頭——在心裡。

  ——被撇下來和第一次見面的人獨處,很叫人頭痛耶!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當然我也可以就這樣解散跟夏芽組的隊伍,不過,出於禮貌我還是開口問她。

  「夏芽你接下來想做什麼呢?我是打算一個人到原野去走走啦……」

  夏芽發出「咦」的聲音,轉過頭來看我。

  「…………」

  我在想:她該不會是哭出來了吧?我啊,最不會應付這種人了……像這樣壓抑自己去照顧她,倒浮現跟陪幸太玩時一樣的心情。不過「我就陪你玩好了」的說法,是有點自以為是啦……

  「要……一起去嗎?」

  我拿出覺悟對夏芽提出邀約。總覺得不能丟著她不管。

  夏芽的臉瞬間整個亮了起來。看來她對被邀請這件事感到相當高興。

  「好的!夏芽會加油的!」

  雖然這個答案完全是我可以預料到的……但是,我的心情有點沉重。因為覺得保持沉默不太好,所以我開始詢問她以前去過哪些區域。

  「A部分是『新芽繁茂』的冒險區,我去過好幾個……因為BBS上說那是比較適合新手的區域。」

  「THE WORLD」的原野,是由A、B、C三個字詞組台而成的。這是我當初對這世界匆匆一瞥的時候文和告訴我的……

  「△被隱匿禁斷的聖域」

  「△蒼茫靈動的沙海」

  「Θ寧靜安穩久遠的白魔」

  真要舉起例子來可是沒個完的,不過大概就是這種感覺。隨著伺服器的不同,可去的原野會改變,各地區的等級上限也不一樣。

  我搖動戴著FMD的頭。痛苦的記憶又浮現出來了。我在不自覺的情況下所選擇的字詞組合,讓文和…

  要找沒有變成傳言、比較安全的……也就是適合夏芽去玩的冒險區才行!

  「嗯哼……有沒有特別不擅長應付的冒險區?」

  夏芽在我的旁邊拚命拼頭。

  「哪裡都可以?」

  「是的!」

  我走近渾沌之門,開始選擇字詞。對我來說,這是第一次當小隊的隊長。而且,凱特還不在。我一定要慎重地選擇才行,因為是不容許出錯的。

  ——Θ伺服器裡有不少等級蠻高的原野呢……有沒有較能配合夏芽等級的原野呢?

  「稍等一下喔!」

  我這樣跟夏芽說,接著開始猛盯著字詞一覽表。

  ——「Θ被埋沒橙色的門」這個如何……?

  冒險區等級……不巧啊?我現在也才20而已。因為夏芽只有13級……如果冒險區等級不是在16—18左右,打起來應該會很辛苦吧……

  ——「Θ優美她的芳香」!這個念起來不是很好聽嗎?

  嗚……冒險區等級22啊……還是不太行的樣子耶。

  不過還是有件事讓我覺得很有趣,就是那些列在一覽表裡的字彙,雖然是不太常聽見、或者是帶古風的用語,但是不管拿什麼字詞出來組台,最後都可以排出有那股味道且意思通的句子呢!

  「這個,夏芽就應該也能去了吧……?」

  夏芽發出歡天喜地的叫喊。

  「哪裡哪裡?」

  「就是『Θ逐漸沉沒為了某人的刑場』!」

  「刑……刑場?」

  ——這個詞兒聽起來就很討厭……有不祥的感覺。但是,冒險區等級是17。若是這裡,應該就能去……

  「不行嗎?」

  夏芽有點不安地窺視著我的臉。

  「啊,沒事。那就這裡吧!」

  我和夏芽一起傳送抵達的「Θ逐漸沉沒為了某人的刑場」,時間是在黃昏時,而且天空飄著皚皚細雪,非常漂亮。圖像並沒有壞,而且還偶爾可以看到其他的PC。這裡看來沒有問題。

  我們在攻略謎宮的時候!夏芽一點一點地向我透露她和凱特認識的過程。

  她因為想要裝備,就一個人進入了迷宮,但等級不夠,只好走回入口,正好在那時候遇到了凱特。凱特聽了她的狀況之後!就很乾脆地說要幫她。

  夏芽好像很自豪地將她的裝備拿給我看。

  「這把雙劍叫螺旋刀,是我的寶物喔!」

  ——凱特是很溫柔的……他會把發生在他眼前的事全都扛下來。我想,他或許是沒有辦法把在自己眼前發生的事情當作別人家的事吧?要他眼見事情發生、卻裝作沒看到,他一定做不到。雖然攬了那麼多事做,但凱特還是從來不擺臭臉,繼續努力……他那笨拙的樣子,總覺得跟文和好像。

  「我……想變得跟凱特一樣強!夏芽一定要加油!」

  夏芽緊緊地握著雙劍——螺旋刀。

  凱特的堅強,並不是只有等級方面而已。雖然用講的是很簡單,但真的實行起來是很圍難的。

  倒也不是受到夏芽的影響,不過我也覺得,自己得多努力一點了。

  ——但是……說要努力,到底是朝什麼努力?

  是要繼續逞強嗎?還是早一點把文和救回來?還是不要在社團活動中失敗?當然全都是呀!我這樣鼓勵自己。啊,我搞不好被夏芽感染了……

  夏芽說時間到了要下線,我送她回城鎮。接著,那天我也跟著登出了。

  ※※※※※

  ——夏芽她啊,出乎意料地是個好孩子呢!

  我把寫了這句話的信寄給凱特。

  「早安——!」

  我一面有精神地打著招呼,一邊小跑步衝進蓋在游泳池前面、有點破舊的小組台屋二樓……後面的社團辦公室。辦公室深處傳來了一句嘟噥。

  「不做準備的一年級生,最差勁了哦?」

  我今天當值日生,所以比平常晚到了些。雖然勉強趕上社團活動時間,但沒有辦法像平常一樣做準備工作。那該不會是在說我吧?不,但是……應該不是我。因為我有跟社長說過我會遲到的。

  我裝作沒有聽到那句話,迅速換上運動服、向學姐們打了招呼後,就到球場去。

  剛剛耶句話,到底是誰說的呢?

  不管怎樣,我還是為了遲到的事向小浦隊長道歉。

  「你今天不是值日生嗎?速水平常都來得太早了,這時候來正好。」

  隊長這樣微笑著。我向隊長敬禮後,就跑向大家正在進行準備的球場中央。

  「唷!今天一整天也要加油!」

  「晶良你來得好~早喔!該不會是把值日生的工作推給別人做了吧?」

  理沙半開玩關地挖苦我。

  「怎麼可能嘛……我可是有好好做的喔!」

  我一面回答、一面望向其他在做準備的一年級生。平常都會有人出聲回應些什麼的……今天卻都沒有。大家都不發一語地專注做準備工作。

  ——這是什麼感覺啊……

  不知怎麼回事,一派生疏的樣子。跟我當上正式隊員時為我知油的模樣完全不同……我這麼覺得。不,這是我的錯覺吧?

  練習比平常更嚴苛。練習時的氣氛也比平常更為沉重——是想太多了呢、或者是太累了呢……我不知道。我一直感覺到大家的視線。但是當我轉過頭去的時候,卻沒有人在看我。也有些人是趕忙別開目光的。

  跟咋天以前完全不同的這種溫差,到底是怎麼回事?

  練習結京之後,我開始收球場上的網子。

  「速水同學很累了吧?我們來收拾就好了。」

  到剛剛為止都沒有對我說過一句話的一年級生,跟我講話了。但是——說話的方式,表面上很有禮貌,但也僅止於嘴巴上。就是因為太有禮貌,反而覺得有距離。就好像不想跟我扯上關係……

  ——我,做了什麼事嗎?

  「我沒那麼累啦!而且大家一起整理比較快啊!」

  我的確是很累。不過,我不想因為累這種原因而示弱。因為收拾工作是由一年級的學生來做的——這是慣例。總覺得不想因為成了正式隊員而有特別待遇。不,是絕對不要!

  把網子跟球都收好、從倉庫裡出來時,我發現了理沙不在。對了,好像從練習結束開始就沒看到人了。

  「……理沙呢?」

  「誰知道?」

  一起收拾的同學們漠然地回應道。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心臟開始狂跳……我匆匆回到社團辦公室。

  ——該不會,理沙也……連理沙都在躲著我嗎?

  從社團辦公室當中流瀉出聊天的聲音,好像還有學姐沒有回去。

  「辛苦了!」

  我一邊向學姐們打招呼一邊走進社團辦公室,但是沒有人回答我……是因為顧著聊天沒注意到我嗎?不,她們應該已經察覺到我進來了。

  理沙也不在社團辦公室裡。在我們一起使用的櫃子當中,也沒看到理沙的包包。我們兩個就算哪一個有事情會晚一點走,另一個人也都一定會留下來等的。我們總是回去時一起走一段路的。

  「該不會先回去了吧……怎麼不說一聲呢……」

  我匆匆忙忙地換好衣服,離開了社團辦公室。

  有社團活動的日子,我都會騎腳踏車上學。沒有話動的日子因為要去醫院看文和,騎腳踏車就變得有點麻煩了。

  就在我推著車子走向校門的時候,從後面傳來了喊我的聲音。

  「晶良!等我一下啦!」

  是理沙的聲音。

  「我跟淺岡學姐去買防護繃帶了啦!我有叫人幫我跟你說馬上就回來的……」

  「什麼?我沒聽說啊!」

  理沙歪著頭,笑說:該不會是忘了吧,就把話帶過去了。她到底是叫誰傳話的呢……不知道為什麼,我問不出口。我害怕去知道那是誰……

  ※※※※※

  接下來,隔天——

  「這……這是什麼……」

  當我打開社團辦公室的櫃子門時,覺得自己的血液好像在倒流。我網球鞋的鞋帶彼割斷了。從中間被很乾脆地割成兩半……

  附近一個人都沒有。我匆忙地換上了新的鞋帶,就好像如果能在大家都不如道的情況下把鞋帶換好,鞋帶被人割斷這個事實就會自動消失一樣。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呢……

  這就是被欺負嗎?可能,我果真做了什麼會讓人想欺負我的事情吧……但是,我做了什麼呢?

  ——我不知道。

  正因為不知道,所以心情更急躁了。非常急躁,卻找不到一個結論。冷靜下來——我告訴自己。但是……

  我定了定神,去看櫃子裡面。理沙的東西本來應該在裡面的,現在卻不見蹤影。

  ——這個櫃子本來是由我跟理沙共用的才對……

  練習之前陪我做柔軟操的人,一向都是理沙。但是今天,理沙卻跟學姐在做柔軟操。我想出聲叫理沙,但是理沙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我也不能呆呆站在原地,於是一聲不吭地獨自做起柔軟操。看到這個情形,走過來對我講話的人,是小浦學姐。

  「速水,一個人沒辦法做柔軟操吧?怎麼不講一聲呢?」

  「那個……」

  在我編出借口以前,小浦學姐就喊淺岡學姐過來。

  「一個人的時候,可以找佑子……不,請淺岡陪你呀!」

  小浦學姐,還有踩著碎步跑過來的淺岡學姐都站在我的眼前。

  「怎麼啦?來,趕快開始做柔軟操吧。」

  「……那就拜託了!」

  從四周傳來的視線,非常刺人。我根本沒有辦法把頭抬起來。

  跟我一起做擊球練習的人,是沒有選上正式隊員的學姐。我不停地追著球,跑遍了整個球場。

  明明只是互相擊球的練習,但是打回來的球,每一個的強度都像殺球一樣……這,根本就不是在練習……

  我根本喘不過氣來。當解散的號令下來的時候,我差點就想一屁股坐在原地了。

  在這種令人厭惡的氣氛當中所進行的練習,一直持續了好幾天。雖然說我早就習慣了累人的練習,但是我沒有辦法承受大家丟來的冷漠視線。

  ※※※※※

  我在家裡盡可能表現得很快活,在學校裡即使遇到討厭的事也是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樣子。但是那個並不是真正的我……

  如果至少在遊戲裡有點進展,我心裡或許還會好過些。

  但是因為瑪琳回了信給我,所以不能說完全沒進展……據她——我這麼認為——回復的信中所言,BBS留言中的字詞好像被人改寫過了。

  ——是誰?為了什麼理由?

  瑪琳似乎心底相當發毛。

  她在郵件當中附上了原本寫的字詞,不過同時,還寫了以下的話。

  ——我想,還是不要去比較好。

  有人刻意把字詞改寫、試圖隱藏這個地區,那就一定是因為那當中藏著什麼東西。連改寫字詞這種強硬的手段都用上,也要隱藏起來的東西……

  所以,我——我們,不能不去。

  「Θ被詛咒失意的樂園」……在瑪琳回信給我之後,我跟凱特就想去那個原野看看。但是那裡已經加上了防護,沒有辦法進去了。

  之前,凱特曾經提到防護區域,但被打斷了。

  ——我可以對防護……

  他要說的好像是「我可以對防護區域進行入侵」。

  但是,據說要打破防護也是有條件的,主要是需要跟病毒BUG戰鬥後所取得的「病毒核心」這個特殊的道具。然後,現在手上的數量還不夠——凱特是這麼說的。

  雖然他沒有把細節告訴我,但我猜到那大概也是「腕輪的力量」。凱特稱呼它為「入口侵入」。

  就這樣,遊戲的狀況也只是從等待瑪琳的聯絡,變成等凱特的聯絡而已。

  我可能已經到極限了吧!

  解開遊戲內謎團的事,一點進展都沒有。一天比一天失去彈性、隔閡日深的家人。以及網球隊裡陰鬱的欺侮。

  已經到了光靠逞強,再也無法支撐下去的程度。

  ——我好想逃走……好想哭……

  即使這樣,我之所以還能勉強繼續支撐下去,靠的是賭一口氣這樣而已。

  ※※※※※

  練習一結束,二年級生早早就回社團辦公室去了。我呢……被一年級生們不由分說地拜託、根本無法拒絕,最後只好一個人開始收拾。

  ——我好像真的做了什麼不對的事。到底是什麼呢?我從來沒有漏掉打招呼啊!練習中要吆喝,我也確實做到了。我用的球拍也沒有好到讓人眼紅。那到底是怎麼了嘛?找不到答案的疑問往腦中打轉。這幾天,不管睡覺還是醒著的時候,我都一直在想這件事……既不甘心、又覺得自己不爭氣,我的視線緩緩地模糊了。雖然我知道這時候哭也不能解決問題……

  「晶良……」

  理沙出聲喊在倉庫裡卷球網的我。我慌忙抹了抹開始濕潤的眼睛。

  「我剛剛被叫去社辦……等我注意到時,大家都回到社辦去了。我一問之下,才聽說晶良自個兒在收拾。」

  「……啊,因為大家好像都有事嘛!這我一個人也做得來,沒關係的啦!」

  發現自己還可以像平常一樣答話,我鬆了一口氣。

  理沙走到我旁邊,開始幫我整理。沉默維持了好一陣子。

  大概是沒辦法忍受這沉默的重量,最後理沙開口了。

  「晶良……你沒事吧?」

  她面朝向我,用認真的口氣詢問著。我知道她是一副擔心的表情。

  ——噯,不要用那麼認真的樣子問我。你一定也發現了吧?這幾天來的社團活動中我都被孤立起來,當然不可能完全沒事的啊!理沙……你自己也在迴避我的目光吧?我竟做了什麼事?

  我把湧上喉嚨的字句給吞了回去。

  「吶……真的不要緊嗎?」

  「嗯?練習嗎?是很辛苦啦,但也很愉快。」

  我—邊做整理工作……一邊刻意不去看理沙的臉回答。

  「不是啦……我不是在說練習。」

  理沙輕輕嚥了一口氣。

  「晶良我……對不起。」

  「收……完嘍!你在道什麼歉?趕快換換衣服回去了啦!」

  ※※※※※

  我不想聽到理沙說那樣的話。刻意用開朗的語氣說完那句話以後,就離開了倉庫。我知道理沙在後面望著我。背上感覺到有種微妙的刺痛。

  社辦的燈還是亮著的,隱約傳來學姐們的交談聲。

  「今年的一年級真是一點都不可愛呢!」

  「還有啊,一年級就當上正式隊員,這應該不可能的吧?」

  「速水那個態度我真的看不下去了。」

  「大概是因為被小浦看中的關係,才可以一副沒事的樣子吧?」

  「連哭都不哭的呢……真是超沒趣的。」

  「要是速水繼續保持這個樣子,下次我們去玩佑子吧?」

  「好像不賴耶~!不過,那樣的話就一定不能讓小浦發現了。」

  我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是因為被選中成為正式隊員,就遭到這樣的欺侮嗎?我站在社團辦公室門口,動也不能動……把下唇咬得發痛。頭暈目眩。我把手撐著組合屋的牆壁,想要調整自己的呼吸,但力不從心。好想就這樣倒下去算了。

  ——振作點!我可是什麼壞事都沒有做的!

  因為我從文和倒下去的那一天開始,就已決心再也不向人示弱……嗯,沒錯。我不是這樣下定決心的嗎……

  我用力搖搖頭,努力裝出一副沒事的表情走進社團辦公室。雖然這個嘗試絕對稱不上成功……

  「大家辛苦了!」

  在那個瞬間,學姐們都安靜下來。沒有人想瞧我一眼,當然也沒有人回應。就是徹底忽視。不聞不問……我在那密度急速增高的空氣當中,將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步行上面、走向置物櫃。

  原本應該在櫃子裡的理沙的東西,現在仍然不在。

  ——要到什麼時侯才會恢復原來的樣子呢?應該說,真能恢復原來的樣子嗎?萬一就一直這樣下去的話……

  「既然速水來了,我們出去吧?空氣真糟~」

  越過櫃子,我聽見了學姐的話。我的身體整個繃緊、臉上肌肉扭由。我完全沒有錯。我沒問題的——

  我迅速做好回家的準備,比學姐們早一步離開社辦。

  「那我先回去了!」

  我知道自己的聲音在發抖。真是沒用。

  我……走出社辦,疲勞就一下子全湧了上來。我按捺住一屁股坐在原地的衝動、睬著蹣跚的步伐走向腳踏車的停車處。我感覺腳下的地面扭曲、像海浪一樣起伏。雖然我想盡早遠離社辦——遠離學姐們,但是腳完全沒有力氣。

  我曉得原因了。但是,我無法扭轉情況。只是因為我被選為正式隊員而已。只因為這樣,我就成了被欺負的對象。我無力地推著腳踏車往前走。

  對了,以前爸爸是不是說過?

  「就算被欺侮了,也要抬頭挺胸。」

  ——我有抬頭挺胸哦,也沒有吐出任何軟弱的字句;我有確實做到。

  「如果因為沒道理的理由而被欺負,別去在意就好了。」

  ——還是會在意的吧?因為,我在社團裡被孤立了。

  「要是那樣依然沒辦法的話,就跟能信賴的人商量吧!」

  ——說到可以信賴的人……就是小浦社長以及淺岡經理。但是,我不能跟她們商量。要是我那樣做了,會被認為是打小報告。我不想做那麼遜的事。而且,跟隊長談過後,雖然表面上可能不會再被欺負,但是我覺得怨恨似乎會更深。這樣一來,如果狀況變得比現在更陰鬱、更糟糕的話……

  我已經不出來了。也無法再逞強了。

  「晶良跟那種事情無緣吧?」

  腦海裡響起爸爸的笑聲。

  ——才不是無緣呢!我該怎麼辦……

  好不容易才被選上當正式球員。畢竟不可能人人都支持我的嘛……

  我大概瞭解沒有當上正式球員的學姐們是怎樣的心情。但是這樣做是不對的。把別人孤立起來是不對的……要是有話想說,當著我的面直接說出來不就得了嘛……

  我的肩上……扛著好重、好重的責任。身為正式球員的重要工作、追究使文和陷入意識不明的原因。兩邊都兼顧是不可能的嗎……我該不會兩邊都做不來吧……我到現在為止逞強去做的事,都好像快要崩潰了。沒有任何東西支撐著我……

  「要打起精神來啊!我到底是在軟弱什麼!」

  我站起身睬著腳踏年,在漆黑的道路中大聲說道。也稍微分散掉了那些隋緒。

  ——我想變得像姐姐樣堅強。

  我感覺文和的話乘著風傳下過來。我已經決心要好好加油了,這個決心一點都沒有動搖。我不想屈服於那種沒有道理的欺侮。我才不會哭呢!我沒問題的。一定沒問題。

  因為我還有同伴。

  ※※※※※

  雖然我累得快癱了,但還是一回到房間就把PC給打開。明天學校和社團都休息,要是不做些什麼事,心情就會低落……不,是因為我如果不繼續維持堅強的樣子,可能就會哭出來吧!因為我覺得自己要是哭了,一切就會隨之崩壞。

  「?」

  凱特寄了郵件來。時間是昨天……看來他好像拿到病毒核心了。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過意不去。如果是要打病毒BUG,我也想幫忙呀!不過,這樣一來大概就可以去之前沒法進入的防護區域了。我匆忙寫了回信。

  我跟凱特約好在老地方的渾沌之門旁見面。總感覺從FMD傳來學姐們冷漠的聲音。

  「速水那個態度我真的看不下去了。」

  ——非忘掉不可……現在非專心在眼前的事情上不可。

  我知道凱特上線了。我向渾沌之門走去,然後對凱特招手。

  ——我一定要振作。因為在這裡的我,是強者……

  「啃!是要去『Θ被詛咒失意的樂園』,對吧?」

  「嗯。有位幫過我的咒紋使想要一起去,可以嗎?」

  「啊……嗯……你沒跟人家說吧?」

  「嗯……是啊……」

  凱特手上有腕輪。所以沒關係。一定是的。不管帶誰去……不管跟誰一起去都不怕。

  ——而我……什麼都沒有。我所有的東西只有毫無根據的「心意」而已……

  啊呀,又消沉下去了。思緒似乎就要轉往負面思考。

  「喵哈哈~☆久等了~!」

  ——?

  這、這就是凱特說的咒紋使嗎……我瞬間感到無力。

  以白色和水藍色為基調,軟而蓬的衣服。帽子則在頭項分成兩股,簡直像大大的兔子耳朵般垂至地面。粉紅色的頭髮、以及天真無邪的笑客。雖然這些理應是「THE WORLD」所準備的資料……

  「你好,我是黑玫瑰。」

  「你也安安唷,我是蜜絲托萊爾~今天請多指教!」

  ——嗚哇!

  太開朗了。而且,她的情緒張力也太強了點吧……不過這個張力跟小洋洋是完全不同的。

  雖然根本毫無關連。

  「空氣真糟~」

  不過我想起了那個故意拉長語尾、嬌滴滴地講話的學姐。即使我明白她們倆的情況不同,但我突然對眼前這個咒紋使覺得很不耐煩。

  「你總是這樣無聊地耍開朗嗎?」

  聽到我說出這種唐突的話,蜜絲托萊爾愣住了。

  「保持愉快不是比較好嗎?要是想太多的話,就不好玩了呀。☆」

  「難道你不會煩惱嗎?」

  「喵哈哈~不大會煩惱呀~因為沒有煩惱嘛!」

  『真好啊~!看來也沒吃過什麼苦……」

  雖然我覺得我這樣講話不好,但是卻停不下來。對了,我第次見到凱特時,好像也是這個樣子……

  「吃苦?」

  蜜絲托萊爾這樣說著,綻開了明朗的笑容。

  「當然是吃過苦的呀~!只要活著,不可能沒吃過苦的嘛!但是但是啊,這不也是不錯的經驗嗎?經驗是財產唷~」

  雖然她說的有道理,但是竟然如此若無其事地說出這種話,我開始覺得這個人或許不是樂天派,而是超級的朝正面思考吧……

  ——也是啊,經驗是種財產……

  「黑玫瑰……你不要緊吧?」

  凱特好像很擔心地問我。

  「啊……嗯。沒問題的。」

  我覺得很不好意思,對蜜絲托萊爾低下了頭。

  「那……那個,不好意思。我話說得太過分了……」

  蜜絲托萊爾盯著我的臉。

  「怎麼啦?好像發生了什麼事耶……加油唷!」

  她安慰似地摸摸我的頭。這個人也跟凱特一樣是器量很大的人……

  ——不行啦!現在被這樣溫柔地對待,繃得緊緊的心情就會緩和下來,然後會讓我想哭……

  蜜絲托萊爾絲毫沒察覺我的心情,高高興興地又開始講話了。

  「好啦~今天能不能再看到那個技能咧~……好期待唷!」

  ——咦?那個技能……說的是資料吸取嗎?

  很期待……這又是什麼意思啊?該不會她根本不是器量很大,而真的只是單純的樂天派?

  「那我們走吧?地點是『Θ被詛咒失意的樂園』!」

  應該是真的器量很大的凱特,絲毫不在意地如此宣告。

  跟之前一樣,一個陌生的畫面顯示於FMD之上。排列成十字形,四個水晶一般的結晶體——每一塊上面都刻自幾條溝,據說將必須的病毒核心嵌進去,就可解除防護。

  凱特後來告訴我,告訴他這個方法的,是名叫米亞的貓型PC。

  ——米亞為什麼要把這些事情告訴凱特呢……?更應該懷疑的是,在「THE WORLD」當中,根本就沒見過貓型的PC。披著不正常外貌的米亞,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米亞會知道入口侵入的方法?

  凱特好像沒有把全部的事情都告訴我。或許他還不完全相信我……

  在這種情況下傳送抵達的原野是——

  「感覺就是這兒了……」

  這是個似乎會出現病毒BUG,圖像毀環的區域。數字列好像要爬過漆黑大地一般地蠕動著。雖然我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但還是會怕。

  「好棒好棒好棒好棒!」

  旁邊的蜜絲托萊爾很興奮地四處張望。

  「跟上次一樣呢……」

  ——是啊!比小洋洋還要沒有緊張感……

  雖然她沒什麼緊張感,但是我發現進人戰鬥時,蜜絲托萊爾的技能援護非常精確、優秀。她能洞察敵人的屬性,並且迅速施放相對應的技能。同時,當我和凱特的HP下降,也會幫我們回復。好可靠喔。

  「嗚哇,這東西在動耶~!」

  巨大的人手順著迷宮的入口滑動。眼前是一張正在咆哮的人的臉孔——入口就是這人的嘴巴。看來像是個被活埋的巨人。這興趣真差……走進去就好像被吞掉一樣,總覺得有點噁心。

  「這裡也是……」

  走進迷宮後,凱特低聲說道。迷宮裡,圖像也是壞的。我握著劍的手,不,應該說拿著搖桿的手,使了點勁。

  會出現病毒BUG呢?或者是女孩子呢……我的胸口怦怦地狂跳著。

  ——在最深處,一定有什麼東西在等著吧……

  我們抵達了最深處。在一團紫色的霧氣後面,有一扇門。我開口催凱特。

  「那裡……」

  凱特把頭轉向我,接著微微額首。

  「好可疑唷……好像有什麼東西——」

  蜜絲托萊爾一臉興味盎然的表情,看看我又看看凱特。

  「嗯。會不會怕?」

  蜜絲托萊爾綻開了笑臉,同時左右搖頭。

  「完~全不會!快走吧~!」

  凱特對我們點點頭,就往霧氣深處走了進去。

  「這裡是……?」

  裡面——是一片白。融入了一整片的白光,房間的牆壁……還有天花板……都看不見邊界線。這個空間究竟該說是無限寬廣呢,或者該說是浮在白色虛無當中的小小空間呢?在這個完全無法判別大小的白色房間當中——多到讓人覺得不舒服的熊寶寶玩偶,丟得遍地都是。那玩偶的顏色也不太像熊,是偏暗黃色的。眼睛像金魚般凸出,眼神渙散。另外還有一張上頭有著棚蓋的大床,被熊寶寶玩偶所包圍著。

  ——這些東西究竟是為了什麼而存在的?應該問,這是哪裡?小孩的房間嗎?

  「嗚哇呀呀,這裡是啥呀?」

  蜜絲托萊爾的聲音在房間裡迴盪。

  然後,就好像要回答她一樣——

  「所以,我為她取名奧拉,沒有你,就不會有這孩子。閃耀光輝的孩子,奧拉。將我們的意志托付給她……將我們的未來托付給她……她是我們的……」

  明明沒有人,但是卻響起聲音。是很有威嚴的,男人的聲音。

  「什麼呀~這該不會是傳說中的幽靈事件吧~?幽靈——快點出來!」

  蜜絲托萊爾好像在向對方挑釁似地揮動手上的咒杖……但是那個聲音卻就此不再響起。感覺真的很糟。總覺得眼伸空洞的熊寶寶玩偶好像正在盯著我們看……好可怕。

  「這……是什麼?」

  「不如道……但是,奧拉——該不會是那個女孩子吧?」

  「女孩子……就是你說給你腕輪的那個人嗎?」

  凱特低下頭看看戴著腕輪的右手腕。

  「嗯。不知道為什麼,我有這種感覺……」

  就像意外一樣,突然拿到的腕輪。偶然獲得的禮物。這個腕輪究竟是為了何種理由而存在的呢……我凝視著凱特右手腕上的腕輪。在都個腕輪上……凱特的身後……我看到了某樣東西。

  ——嗯?這個是什麼啊……?

  「啊,這裡好像也有什麼東西耶!」

  我小心地碰觸那個東西。

  背向遭「波」蹂躪之麥田,帶影之女輕聲低喃:

  「必定、必定能歸返。」

  但,此少女一無所知。

  未知旅途盡頭所等待的真相、

  亦未知她們的大地已然永遠淪喪。

  對話記錄中出現了奇妙的文章。

  「這個也搞不清楚是什麼呢!」

  我覺得這應該不是現代的文章。不過跟古文也不太一樣。是文言文?採用的是似乎在神話或是古代文獻當中會山現的,略顯艱深的措辭。

  「嗯……」

  凱特以及什麼都搞不清楚的蜜絲托萊爾也顯得很困惑。

  在這奇妙的房間裡,再也設有發生任何事了。我的FMD上,滿滿地映著眼神空洞的熊寶寶玩偶。

  這是哈洛爾德的房間——當日後再回想起來,我認為終於逼近隱藏在遊戲中的謎團核心一步的,就是這個時候了。

  ……「THE WORLD」雖然是虛擬的,但是裡面的人們卻都是真實的。

  文和在陷入意識不明以前,曾那樣跟我說過。他後半句話的意思,我現在能理解。但是前面一半——其實,就連這個「THE WORLD」,在某種意義上也是真實的這件事,我是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才發現的。

  是的——「THE WORLD」並不只是個遊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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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7-15 04:06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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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verything Goes Wrong

  「這是要我怎麼辦啦……」

  我吁了一口長氣,把視線投向站在電腦旁邊的、小小的桌歷。那上頭寫著學校的行事歷。我把手肘撐在桌上、托著下巴,嘴裡吐出來的只有歎氣而已。明天開始——期中考。

  雖然我已經把課本跟筆記都攤在桌上了,卻一點兒也沒有辦法專心唸書。期中考試一共要考三天,總共要考八科。在這期間,社團活動是暫停的。我知道現在……最起碼現在……非專心唸書不可……

  ——等考完試、社團活動重新開始,欺侮的事情應該還會繼續下去吧……真希望在這段休息的時間重新來過,就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的跟理沙她們和好啊……

  我又不知不覺地想到那種事上面去了。當我覺得這樣下去不行,想要去倒個茶、轉換一下心情的時候,這會兒又在意起電腦的螢幕了。

  ——凱特在做什麼呢……BBS上面,有沒有可當作線索的新文章呢……

  「不行!一定要專心啊!」

  我啪地拍拍自己的臉頰。不過這也只是形式而已,根本就沒有打起精神來……應該說,要是光憑這樣就能提起幹勁,那我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因此,理所當然的,第一天的考試簡直是慘兮兮。

  「晶~良!你無精打采的耶?」

  美穗緊盯著心不在焉的我的臉。

  「已經打鍾了唷!好了啦,回家吧!」

  「——定是因為考試沒考好所以心情不好吧?」

  把書包從肩上放下來的翔子站在我旁邊。我一面苦笑,一面開始準備回家。

  「晶良本來就不是會應付文科的類型呢……看來今天徹底全滅了?」

  「應該吧?哎,不要太在意啦!明天考的不都是晶良拿手的科目嗎?」

  就像美穗說的一樣,我並不善於長時間的思考。看到一大堆連項就會不知該選哪個好。猶豫不決的結果就是會選錯。比起那個,只要代入公式或是方程式就會自然而然導向一個答案的數學,是我比較拿手的科目。這件事情,翔子是知道的。

  在清爽的秋日晴空下,我們走向學校的大門。翔子邊走邊用力地拍著我的肩膀。

  「不要垂頭喪氣!」

  「唔~嗯……明天一定要加油啦!」

  我開玩笑般地做出了個打氣姿勢。我究竟有幾天沒有跟朋友們一起回家了啊……不知為何,我覺得好像已經有一段很長的時間了。好久了……有點高興,同時又覺得有些難過。

  從那一次之後,理沙就再也沒有跟我說過話了。不只是在社團活動的時候,連在教室裡都是這樣。背著小浦隊長與淺岡經理竊竊私語……周圍的隊員們陰險地把我逼到絕境。這種事,究竟還要持續到什麼時侯呢……

  「晶良?身體不舒服嗎?」

  美穗關心地望著我。我搖搖頭表示沒有。

  「已經過去的事情就別去在意了。那,我要往這邊走嘍!」

  ※※※※※

  她這樣說著,手指向公車站牌。美穗後面的公車站牌邊,正停著一部準備要開走的公車。

  「嗚哇,公車來了!那明天見。」

  美穗在揮手的我和翔子面前轉過身、慌忙地搭上公車。看見美穗在車裡頭向我們揮手,我和翔子莞爾一美。美穗總是不夠沉著,光看就叫人為她擔心。或許是因為這樣吧,美穗總是黏著凡事都會幫她顧好的翔子。

  「那我也……」

  我這樣說著,一面跨上腳踏年。雖然以學校跟家裡的距離來說,並不是不能走路上學,但是騎腳踏年也差不多要二十分鐘。因為我打算考試期間專心唸書,不去醫院看文和,所以雖然沒有社團活動,也照樣騎腳踏車上學。這時候,翔子開口叫我了。

  「嗨,如果有時間的話,用走的吧?」

  翔子這麼說。我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回答「好」。

  平常,翔子是搭公車的。而她會問我要不要走路回家,就一定是有什麼事。不知為何,我有種討厭的預感。

  我們住得很近。翔子的家離我家大概走個五六分鐘的路程。但是,我們卻不常在學校之外的地方見面。我在初中的時候曾經聽說,翔子家因為是母女相依為命的單親家庭,所以生活很辛苦。光是從旁觀察就知道她非常忙。代替在外面工作的母親做家事,就是她的責任。上高中之後,她為了多少幫忙家計,也去打工。我曾經在附近的餐廳,因為看到來接受點菜的人是翔子而嚇了一大跳。對了,當時第一個發現是翔子的人,好像是文和吧……

  「好久沒有跟晶良一起回家了呢!」

  「就是啊!上了高中之後大家都變忙了嘛!」

  在一段時間的沉默之後,翔子開口了。

  「最近你跟理沙怎麼了?沒有鬧翻了吧?」

  因為問題來得太突然,我停下了腳步。

  ——我應該怎樣回答才好?

  我努力尋找適當、沒有後遺症的答案,整個腦袋全力運轉著。不過這麼恰好的答覆,根本就不存在。

  「嗯?」

  翔子轉過頭,看這站在原地發出曖昧回答的我。她那長而直的頭髮,隨著她的動作而飛揚起來。

  「……我說中了?」

  翔子的表情非常認真。那雙細長的眼睛好像很擔心似的望著我。

  「不……沒那回事啦!只是因為你說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話,所以我嚇了一跳而已。」

  我的聲音不自然地拉高了。為了掩飾,我勉強做出笑容,並邁開步伐。我不敢迎上翔子的目光。但我並不是擔心露出馬腳後如何應對的問題。

  「你沒有事瞞著我吧?」

  「啊哈哈……我只是因為文和的事,所以有點累而已。是你太多心了,才會以為我們鬧翻了啦!」

  我竟然還能睜眼說瞎話,連自己都嚇了一跳。我本來就覺得,因為翔子的直覺一向很準,她早晚會發現的。但是,突然被她這麼一說……

  「沒有就好。如果發生什麼事,可要告訴我喔!」

  「是、是。」

  「因為晶良啊,總是把事情悶在心裡。」

  「沒那種事啦!」

  「文和的事,你不也沒跟我說嗎?不過,就算說了也不一定有幫助就是了。」

  我沒有辦法回答她。

  對了,我跟翔子在初中的時候曾經大吵過一架。原因嘛,我覺得現在想起來一定會認為很蠢。因為早就不記得了,所以一定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但是那個時候我說了一句話,只有這個很糟糕的,我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

  ——如果你當我是朋友,就什麼事都要跟我說啊!都不告訴我的話,我就沒辦法幫你了嘛!

  雖然我已經忘記了為什麼會講出那樣的話……但是,翔子現在的心情,一定跟那時侯的我是一樣的吧!

  ——但是,對不起。我不能說。

  不管是被欺負的事,或者是那一天……文和倒下去的原因。說出來或許會覺得比較輕鬆吧?但是,我是靠著逞強撐到現在的。困為逞強,總算能撐下來。要是說出來了,我會……崩潰。希望依賴別人、需要別人支持,最糟糕的情況就是想跟人撒嬌——崩潰之後,就沒辦法獨立了。

  翔子望著陷入沉默的我,換了話題。

  「最近,那個遊戲變得好奇怪……」

  雖然翔子只是想說些無關緊要的話,但對我而言,這可是個大地雷。我裝出平靜的樣子提出反問。

  「你說遊戲是『THE WORLD』?」

  ——連翔子都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就是啊。佑士好像不是很在意那種事……但是到處都是奇怪的謠言。」

  翔子皺起了形狀漂亮的眉毛這樣說著,看起來有然不安。

  「我在想,是不是不要再玩那個遊戲算了……」

  「還是不玩比較好!」

  ——完蛋了!

  聽到我衝口而出的話,翔子睜圓了眼睛。

  「為什麼你會這麼想?」

  「呃……沒有啦,你不是說遊戲變得很奇怪嗎?我想應該沒必要勉強去玩啦!而且,那是個遊戲——只是玩玩而已啊!」

  我語無倫次地回答,想要填補剛剛說溜嘴造成的破綻。

  「嗯,那個……也是啦。不過,我該怎麼跟佑士說呢?或許他還會反過來說,那只是個遊戲,幹嘛要想那麼多……」

  翔子思考的樣子,跟往常一樣。是的……翔子有個習慣。當她在想事情的時候,就會握著拳頭撐在嘴巴前面…現在,她還留著這個習慣……

  回到家,我還是一直無法忘記翔子認真的眼神和她的表情。雖然我想一個人處理好這些事……但最後,甚至還讓翔子擔心我。真是槽糕……

  「啊,煩死了。振作點!」

  我用力左右搖頭。無論如何現在得專心唸書!但當我看看一片漆黑的螢幕、再看看課本——我大大歎了一口氣。

  一下子就好。只要看看BBS就好了。

  抱著轉換心情的打算,我打開了電腦。信箱的圖示閃爍著。

  這封郵件的發信人是凱特。

  信裡寫著他那位陷入意識不明的朋友,之前好像在調查什麼事情。或許可以聽到什麼線索,要不要一起來?是封邀請函。

  「當然一定要去嘍!」

  我毫不考慮地回信了。

  追探使文和陷入意識不明的原因,社團活動,還有唸書。雖然我知道每個都很重要,但由於罪惡感的驅使,我無論如何都會把遊戲當成最優先的。

  要是我……沒有選擇那個字眼就好了。

  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我而已。所以……只有我……只有我能救文和。

  「…………」

  我抱著內疚的心情,把桌上的課本移到一旁去。

  ※※※※※

  「抱歉……等很久了?」

  凱特看到我,露出了微笑。很久沒有來△伺服器的開始城鎮馬克·阿奴,這兒還是跟以往一樣熱鬧。

  「反正是△伺服器……我們兩個人去應該也沒關係……」

  「唔?嗯……」

  「那就直接出發吧!」

  凱特跟平常不太一樣。好像有點焦慮……平常說「走吧」的人都是我,而凱特總是叮嚀我:「裝備跟準備工作都沒問題嗎?」的那個人。

  但是……也對啦。因為這次的情報跟他朋友是直接相關的。換做是我站在凱特的立場,應該也會想早點知道的吧……

  傳送的地點是「△被埋沒異教的熱砂」——跟往常一樣,我們朝迷宮前進……不,跟平常不同。我們什麼話都沒說,默默地往前走。

  ——嗚哇……我對這種氣氛最不行了。

  連一點佘裕都沒有……就像只是為了達到目的而埋頭前進……令人窒息的氣氛。我腦海中突然浮現最近的用餐情形。不知什麼時候會被問到什麼事的緊張感。我覺得跟現在的氣氛非常地像。

  迷宮裡面,就好像在人的身體裡一樣……有時侯牆壁會突然「噗通」地跳動一下,感覺很噁心。凱特一直住裡面走。

  「你就是歐卡的朋友?」

  在迷宮裡的某個房間等著的PC,開口向我們說話。她的名字叫做琳達。

  凱特邊對琳達回答「嗯」,邊朝她走過去。

  「我從鮑布那裡聽說了。就是那個謠言吧?『THE WORLD』井不只是個網路遊戲……有某個擁有其他目的的東西在暗中行動。」

  站在凱特背後的我。聽到了這句話。

  ——某個擁有其他目的的東西……

  我握緊搖桿,咕嘟地嚥了一下口水。

  「所謂『某個擁有其他目的的東西』,指的是?」

  凱特也對同一個字眼產生了反應。

  「不知道呢!結果那也只是個謠傳而已。事實上是不是真的有什麼,也不清楚……但是歐卡跟巴爾孟克曾經為了抓住那個『什麼東西』的真面目而行動。」

  「巴爾孟克……?」

  我忍不住叫出聲來。琳達用很訝異的眼神看我,那個表情好像在問:「你不知道?」

  巴爾孟克,就是那位銀髮的劍士。我和凱特首次組隊的那天,在那個地方——「△被隱匿禁斷的聖域」見過面。我覺得他是個很沒禮貌的傢伙。

  不過……對了。他曉得。他知道從天花板上掉下來的怪物是什麼東西,擁有無限HP的不正常怪物。

  「病毒BUG……!」

  那時候巴爾盂克說的話,在我的腦海中響著。

  他也在調查跟我們一樣的事情嗎……

  「歐卡與巴爾孟克……」

  「蒼天的巴爾孟克、蒼海的歐卡不知從何時開始有了『菲亞那的末裔』這個別號的最強隊伍。但是就連那個歐卡都……啊,我不該烏鴉嘴的。謠言這種東西還是快快忘掉吧!」

  ——菲……亞那的末裔。

  我好像在哪裡聽過,但是卻一點都想不起來。我……究竟是在哪聽過這個詞的?

  「……我不能那樣做。」

  「?」

  從凱特想要重新確認自己意志而喃喃自語的聲音當中,琳達似乎感覺到了什麼。

  「因為我——」

  凱特開口了。似乎是下定了決心。

  「我是歐卡的朋友。」

  我聽見琳達歎了口氣。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的理由嗎……那麼,你不妨去一趟『△被孤立沉默的大蓋』。歐卡曾說過,他在那裡發現了奇妙的房間。」

  「奇妙的房間?」

  我跟凱特同時叫出聲來。我們面面相覷。

  ——奇妙的房間並不只有那一個而已!

  我覺得琳達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我們,然後輕輕地微笑。

  「願黃昏龍的庇佑與你們同在。」

  琳達這樣說完,對我們揮揮手,就用傳送離開了迷宮。

  「黃昏龍?」

  「庇佑——好像是神之類的東西耶?」

  「我第一次聽到……是什麼啊?」

  雖然我耿耿於懷,但還是出聲催凱特。

  「凱特,走吧!」

  「嗯!」

  從原野是沒辦法移動到另一個原野的。我們先回城鎮一趟,然後前往琳達所指示的地區。

  「△被孤立沉默的大蓋」——那是個雪原。圖像已經被破壞了,到處都是一副被污染的樣子。就跟以前發生的一樣……這裡一定也有什麼。

  我看到站在我前方的凱特背後,有一個影子。投射在地面上的巨大十字形影子……正不斷地朝我們的方向過來。

  「凱、凱特——」

  我用盡氣力才叫出這個名字,然後就說不出話了。我有點膽怯地往上看,想找出那個影子實際上是什麼。

  原本用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我的凱特,順著我的視線往頭頂上的天空看去。

  「什麼!」

  幾乎是反射性的,凱特抽出了雙劍。

  「那是什麼啊?」

  凱特的聲音難得地拔高起來。我用力地左右搖著頭。我也想問「那是什麼」……

  在天上——有個奇妙的東西……不,看起來像人,但總之就是很龐大——不知是什麼東西,尺寸大到接近怪物的人形物體,把雙手直挺挺地橫向張開……以背脊的部分為軸心,在空中慢慢地旋轉著。它兩隻腳是併攏的,全身看起來像是被繃帶綁著。它的周圍有四艘船……好像是飛行艇吧……拖著那個東西飛著。

  ——在「THE WORLD」的世界觀當中,有那種東西嗎?

  那東西漸漸地……好像在空中溶解一樣,慢慢變淡了。首先是輪廓模糊,接著顏色慢慢地跟天空化為一樣的頗色,最後終於看不見。了

  「你覺得……那會是什麼?」

  它消失之後又過了好一段時間,我才開了口。

  「不知道。我第一次看到,而且我以前也沒聽過有那種東西……

  「敵人……嗎?」

  「……可能吧。」

  「那東西那麼龐大,你認為……打得贏嗎?」

  「……這就不知道了。」

  凱特給了個暖昧不明的回答。

  我有點後悔問了個蠢問題。對付不正常的敵人時。要是不打贏的話……就會陷入意識不明。就算沒有勝算,若有必要仍得與之戰鬥.而且還是非贏不可。

  「哎,反正消失了……趕快走吧!」

  「嗯……」

  我們很快就看到了迷宮。是個很古老、石頭砌成的塔……那兒有迷宮的入口。熊熊的火光照亮了迷宮入口。

  「嗚哇……」

  裡面就像是古城。有老舊的石造房問跟通道,到處都可看到火把的光亮。不過……跟外面一樣,圖像是壞的,到處都能看到一排一排的數字露出來。

  我跟在往前跑的凱特後面,向著迷宮的內部前進。不管經過多久時間,我總是無法習慣這種圖像破損的地區。漆黑的暗影一點一滴地透過FMD滲了進來。那是想到或許有什麼東西潛藏在裡面的恐懼。

  ——但是要往前進,就必須克服這種恐怖……

  「是耶個!」

  凱特指向迷宮最深處的房間。在房間的前面,飄著紫色的薄霧。一定有什麼……如果真如琳達所說,有奇妙的房間,就一定是在那裡了。

  凱特瞥了我一眼就開始往前走,鞋子發出陣陣聲響。我慌忙跟在他背後走了過去。

  接著,走進了房間……

  「咦……」

  純白的空間在我眼前拓展開來。但是——跟以前不一樣,沒有上面有頂棚的床鋪,也沒有奇異的熊寶寶玩偶,什麼都沒有。不知道究竟有多寬廣、也不知道高度究竟有多高,整個空間就只是一片純白的顏色。

  「這裡是怎麼了……?房間……消失了。」

  「噯……你看看這個。」

  我伸手指向位於房間前方的某個道具。凱特去拿那個道具,視窗中開始閃現對話記錄。

  「亂、亂碼?」

  就像全形的文字都用了半形顯示一樣,是徹頭徹尾的亂碼。我試著改變顯示設定以及字型,但是完全沒用。

  「……這沒辦法讀嘛!」

  我們花了點時間找有沒有其他的東西,但是什麼都沒發現。

  「好像是有人硬是把這裡原來有的東西給刪掉了。」

  「你說的某人是……」

  我話才出口,就停住了。這是只要簡單一想就知道的事。可以辦到的,就只有CC公司的人,也就是這個遊戲的管理者。

  ——但是,好奇怪。

  為什麼會留下不完全的樣子?如果要砍掉它,應該會砍得不留痕跡,或者是加上防護讓人沒辦法進入吧!

  CC公司的人一定是太匆忙了。

  慌慌張張地把不想讓玩家看到的東西刪掉……這裡原來究竟有什麼東西呢?

  是遊戲廠商必須藏起來不讓使用者看到的東西……當我想到這一層,突然覺得有某件事很怪。遊戲廠商一開始,就應該不會做這樣的東西吧?要是這樣的話,那麼創造出這奇妙房間的人,一定是CC公司以外的某一個人。

  「『THE WORLD』井不只是個網路遊戲……有某個擁有其他目的的東西在暗中行動。」

  我想起了琳達的話。而可以在遊戲中設下這種機關的人……

  「一直待在這裡也不是辦法……回城鎮去吧!」

  彷彿要打破沉默一般開口說話的,是凱特。我只是默默地點點頭。凱特的聲音聽起來很沒精神。

  「也是……」

  回到城鎮之後,我們還是一句話都沒說。我因為想打破這個沉重苦澀的氣氛而開口說話。

  「如果有什麼事,我會跟你聯絡的。」

  ——所以不要那麼沮喪……打起精神來!

  我想說這句話,但是卻說不出口。只做了個拍拍肩膀的動作。

  ——凱特,你背負的東西實在太多了。雖然線索斷了、只要再繼續找就好了嘛!不過我也不是不瞭解你那種心焦的感覺啦!

  我說不出口。我很想鼓勵他……但是,我有點明白凱特的心情。比起受到不當的激勵,有時侯還是去希望人家讓自己好好靜靜。

  要是我追著文和曾調查的事走,也會對現在的狀況覺得很不耐煩。一定會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嗯……」

  凱特無精打采地回了話。不過,他還是對我露出了笑容。

  ※※※※※

  考試的結果相當淒慘。結果那成為我把唸書放在一邊、跑去玩「THE WORLD」的報應。畢竟考試的範圍,不是開一個晚上的夜車就能準備得完的……當初都用這個理由想開了,現在也沒辦法扭轉局勢了。

  ——不過,這要怎麼辦?

  裝著發回來的考卷的書包,感覺非常地重。

  「可以不要說出去嗎……」

  腦子裡瞬間浮出「藏起來」這個字眼。

  ——不,這沒辦法。

  我馬上修正思考。我家爸爸是縣立高中的老師。而我,雖然念的是不同的學校,但也是縣立高中的學生。爸爸學校考試的時間跟發回考卷的時間,跟我們學校大致上是相同的……他一定會問期中考的成績。只好覺悟了……雖然分數並不高,但總算是沒有拿到紅字。

  我想了很多,也覺得被罵是當然的,但是把考卷拿給爸媽看之後,竟然令人驚訝地馬上就過關了。不對,他們與其說是接受,倒不如說是覺得已經管不著了、有點放棄的感覺。

  「我要晶良做很多事啊……照顧幸太的事也都是你在做。下次要加油喔!」

  媽媽伴隨著歎息,只有無力地那樣對我說而已。我想,媽媽大概是擔心文和的事比擔心我還多吧……

  「雖然說你當上了正式球員,可也不能因此而不唸書喔!不過啊,晶良像我,同時要投入兩件事應該不太容易吧?」

  爸爸則是用半開玩笑的語氣這樣說著,井敲敲我的頭而已。

  沒有精神的媽媽。比平常還溫和、還明理的爸爸……

  ——不該是這樣的。

  跟這個樣子比起來,我還寧可被大罵一頓。

  「爸爸也應該要更振作才行……」

  爸爸那天所說的話在我的腦子裡迴響。不是的。是我不夠努力的關係……爸爸,不要責備自己……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我打開文和房間的門。小花聽見聲音,好像等不及似地直奔籠子的門口,用後腳立了起采。但是,看到進門的人是我時,就往後退、把前腳放下來。它的動作是因為看到來人不是文和而感到失望呢,或者是為了讓我比較容易開籠子呢……這點,我不知道。

  我幫它換了墊褥的乾草,加了飼料,然後換水。小花把前腳當成手一樣拿著一塊飼料喀哩喀哩啃著的樣子非常可愛。但是,自從文和不在之後,小花的食慾就很明顯地下降了。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小花瘦了。

  「要好好吃東西才行啊……」

  我發出聲音跟它講話。當我輕輕摸摸小花的頭,它好像很舒服般閉上了眼睛。

  跟平常一樣,小花……只要到了晚上就會一直望著窗外,好像在等文和回來一樣!小花的眼睛因為反射著月光和路燈的光而在發亮。我看著它那模樣好像在哭,覺得胸口整個糾結在一起了。

  和它比起來,豬驢……一下子說想吃那個,一下說想吃這個,吵個沒完。雖然是遊戲中的寵物,我也沒辦法丟著不管,只有照著它的意思努力搜集飼料。

  「媽~媽……肚子餓了噗唏~」

  我的孩子在我腳邊磨蹭。

  「我想吃累癱哈蜜瓜噗唏~」

  「啊~……這個我沒有。不要挑三揀四的,什麼東西都得吃才行!」

  我隨意撿了幾樣搜集來的豬驢用飼料餵它。這孩子發出了喀茲喀茲的聲音,開始大嚼。我想看看它吃東西的模樣,就蹲下來看它的嘴巴。

  「什……整個吞下去的~?」

  ——根本就沒有在嚼嘛!

  我不禁在心裡吐嘈。

  ※※※※※

  表面上看起來如此悠閒……但是在這個遊戲當中,有個我們不知道的東西正在活動著。而且有人拼了命想要掩蓋這件事,也有人像凱特、我和巴爾孟克一樣,正在努力找出那個被藏起來的東西是什麼。

  ——「THE WORLD」,究竟是什麼……?

  我是在考試之前看到那個討論串的。討論串的標趣叫做【MISSING$——有人正在找一個名叫愛爾芙的PC,與這件事相關的對話。討論串的內容並不特別……玩家本來就有可能是玩膩了,或者有事不方便而無法上線的嘛!所以,與找人相關的話論,本來並不怎麼特別。但是……

  「?」

  我讀到某篇文章的時侯,停下了目光。

  ——加上了防護,沒有辦法進去了。

  文章提到的是愛爾芙很喜歡的一個冒險區。那裡現在加上了防護。以及,那個人現在是完全聯絡不上的狀態……

  我的心開始狂跳。

  假設,那個地區有病毒BUG,而那個名叫愛爾芙的人也跟文和有同樣的遭遇……我忍不住就寫了郵件給那個發文的人梅格。

  ——我想知道細節。可以的話,請告訴我好嗎?

  接近一星期之後,梅格終於回信了。

  她有點不情不願地答應了見面的請求。

  我馬上寫信通知凱特這件事。

  然後,我就跟凱特兩個人一起前往跟梅格約好見面的地點。

  「Θ宏偉最偏遠的沃土」——梅格在迷宮的最深處。她跟一個長得很像商人的NPC在一起,兩個人不知道在講些什麼。

  「啊,找到了找到了。」

  商人模樣的NPC注意到我們,好像逃跑一樣地傳送走掉了。

  ——什~麼啊,好差勁。

  我在心裡嘖了一聲,走向梅格。很明顯地,梅格在害怕。

  「……你後面的人是誰?」

  「啊,是我朋友。不會對你做什麼事的,放心啦!」

  雖然我這樣說……但是,梅格看起來依然很害怕。好奇怪……

  「梅格,請問愛爾芙提過的地區是哪裡?」

  梅格搖搖頭,用幾乎讓人聽不見的聲音說著「算了」。

  「算了?」

  彷彿沒有注意到我的反問一樣,她以機關鎗似的速度一口氣說道「我剛剛已經把字詞寫在BBS上了……但是那個地方好像問題蠻大的……對不起!」

  梅格留下了這句話,就用傳送走掉了。

  ——BBS。

  我再回去看BBS的時候,梅格的文章已經被刪掉了。

  她所怕的是這件事啊……可以刪人文章的只有管理者。在那個迷宮的最深處,她應該是被借用商人模樣NPC的管理者施壓了。要是被管理者直接施壓,當然會害怕……

  那是昨天的事了。

  閃耀光芒的太陽,高高掛在高山都市杜納·羅利亞克的天空中,我眼前的孩子為了填飽它那無底洞一般的胃袋而吵著要吃東西。但是,在這遊戲當中存在著某樣東西,是與這樣一幅景象完全背道而馳的……那就是——

  「噗嗤!」

  突然,我的孩子渾身上下被一團光給包住了。

  「什、什麼?」

  我嚇翻了。

  ——這孩子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啊哈哈~*成長了呢!」

  熟悉的口音從我後面傳了出來。

  「成長?」

  我站起身、轉過頭,看見了很眼熟的雙人組。

  「你看,不是變大~了嗎?」

  地無二指著我的孩子。

  「咦?」

  他手指的方向,有只體型整整大了一倍的豬驢。

  ——成長……了嗎?

  我茫然地站在原地、直盯著變大的豬驢看。站在我旁邊的NOVA開始解說了。

  「豬驢在變成成獸之前,會先長大兩次。不過培育所需的時間,會因為餵食的量而有所改變。不過我有點意外呢,黑玫瑰竟然也會來養豬驢啊!」

  對了,那個豬驢大叔NPC,好像也講過同樣的話耶……我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然後把我獲得這隻豬驢的過程告訴了這對雙人組。

  「啊哈哈哈!黑玫瑰,你啊,也真是呆呆的呢。」

  地無二在取笑我。

  不過,我並不討厭這種氣氛。

  「對了,不談這個,你們怎麼會來這裡呢?難道NOVA你們也養豬驢嗎?」

  NOVA笑了起來,看看地無二。

  「因為地無二說黑玫瑰在這裡,所以我們過來看看的啦!」

  「我有大聲叫你唷……沒發現嗎?」

  咦?我慌忙調閱對話記錄。

  ——啊……有叫我耶!

  我完全沒注意到這個。

  「抱歉……我在想事情,所以沒有發現。」

  地無二盯著我的臉。

  「最近啊,這個遊戲也發生了很多事呢!」

  「就是啊。啊,黑玫瑰你有在看BBS嗎?」

  NOVA這樣問道,我只回答「偶爾」。

  「我完~全沒在看^^,不看也沒關係,問NOVA就行啦!」

  地無二說起話來一副不關我事的樣子。NOVA皺了皺眉,一瞼不悅。我開始喜歡上看著他們兩個用微妙的方式鬥嘴。

  「喂喂……你就不知道最近蒼海的歐卡都沒上線吧?」

  ——蒼海的歐卡……他是不能登入。

  他在遊戲當中陪入了意識不明狀態……現在人在醫院裡。這件事是只有我跟凱特、以及與歐卡很熟的人才知道的。我不能在這裡說出去。

  「蒼海的歐卡~?啊,你說菲亞那的末裔?」

  「對對!就是那個跟蒼天的巴爾孟克一起解決了僅此唯一事件的名人!」

  菲亞那的末裔……僅此唯一……我總算發現那時侯想不起來的事是什麼了。

  「英雄只有兩個人!菲亞那的末裔!因為他們兩人通過了那個無法攻略的事件『僅此唯一』的關係!」

  是文和說的話。啊,我覺得我聽過……原來是從文和那裡聽來的。

  ——文和。姐姐我,現在必須面對連其中一位英雄都被打倒的強敵……我正打算對抗它呢……

  「對啦,最近的謠言愈來愈多,說這個遊戲裡的人變少了……」

  「是這樣嗎~?你聽過這種謠言嗎?」

  地無二轉向我、徵求我的意見。

  我沒有說話。我曉得……但我不能同意。看到我保持沉默,NOVA開口了。

  「在NEWS那裡也有令人在意的情報呢!有一個因不明的理由而陷入意識不明的人。沒記錯的話,是高三生吧?」

  NOVA一定是覺得我需要更多的情報吧……

  「那什麼啊~?那不是很可怕嗎?」

  地無二用跟他的話完全兩回事的語氣,笑著說。

  我也有讀那篇報道。他是住在金澤的高中生,叫香住智成。至於是不是因為玩「THE WORLD」才變成那樣,不得而知。但是——

  ——他是倒在電玩研究社的社團辦公室裡……

  我對那篇報道中的這個部分特別有印象。另外我還有記憶的部分,就是當時跟他在一起的朋友,後來有從意識不明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假設當時他們兩人都是在玩遊戲……而他們當中只有一個人恢復正常……那麼,又是什麼東西讓他們兩人的命運出現了這樣的分歧呢?

  ——必定有什麼東西。

  就算是陷入意識不明也還是可以恢復正常的。只要有方法,我就能繼續努力。

  「你知道這個遊戲的前身,是一個叫做『Fragment』的遊戲吧?BBS上有寫。跟現在有什麼不同呢?」

  「Fragment?哦~你是說在測試玩家中有人自殺,導致B版提早結束的遊戲吧~?」

  ——自殺?有那種討論串嗎……?

  「不是吧,B版會早早結束,不是因為遊戲程式設計師失蹤的關係嗎?」

  「失蹤了有找到那位遊戲程式設計師嗎?」

  我插進了NOVA跟地無二的對話。NOVA稍微想了一下之後,開口回答:「不,因為討論串就到那裡而已,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應該是沒有找到吧?」

  「這樣啊……那就是一直下落不明嘍……」

  不知為何,我很介意這件事……所謂的B版,就是這個「THE WORLD」的原型。那位失蹤的程式設計師,究竟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在製作這個叫Fragment的遊戲呢』?

  「有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呢……?」

  「什麼什麼~?你有興趣嗎?」地無二盯住我的瞼。

  「呃,沒……我只是有點好奇。」

  我笑著把話帶過去。地無二看看我,發出一個微笑。

  「要是討人厭的謠言趕快消失就好了~!」

  「對啊。總覺得老是被謠言耍,玩起來也不開心了。」

  「……就是說啊!」

  我有氣沒力地對他們兩人微笑。我也希望討厭的謠言趕快消失,讓大家可以安心地玩遊戲。但是,要是在那些謠言裡,藏著些許被掩蓋的真相呢……?那些東西對我來說,是非常非常珍貴的線索。

  「啊!喂喂,那個是不是之前曾經引起一陣騷動的貓型PC?」地無二伸手指著正在吊橋上行走的一個PC。貓型PC……那是不是凱特曾經提過的PC呢?

  「啊,真的。我第一次看到呢!」

  「好棒喔~會不會是NPC啊?用一般的角色編輯方式是做不出貓型的呀!」

  「或者說,搞不好是管理者用的角色?」我沒有辦法將目光從那個PC身上移開。他叫什麼名字?記得是米亞吧。

  米亞慢慢地朝我們的方向走過來。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這一帶只有豬驢牧場而已,附近也沒看到別的PC。而我並不認為米亞來這裡是為了要使用豬驢牧場。

  「是不是要過來啊?」

  「應該吧。NPC也會有事來牧場吧?」

  米亞可不是NPC。因為他跟艾爾克組隊。而且應該也不是管理者,我不覺得管理者會把入口侵入的事告訴凱特。

  我注意到米亞的視線。

  ——他在看我?

  米亞走過來之後,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他的外表。全身覆蓋著濃密的藍色毛……雖然說是貓,但耳朵又大又長,看起來更像是兔子。裝備很貼身,一看就知道是輕裝。米亞的職業一定是劍士……只是非正規PC會不會有職業,還頗弔詭的。

  米亞在我們面前停下來,直直地望著我,開口說話了。

  「我可以跟你講幾句話嗎?就我們兩個。」

  這句話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我不知如何回答,身體僵硬起來。

  「你們認識?」NOVA這樣問我。我搖搖頭表示不認識。雖然我聽過他的事,但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

  「不要的話可以拒絕。」

  NOVA一面說一面往前跨了一步,就像要保護我一樣。但米亞對待NOVA與地無二的志度,就好像他們一開始就不存在。那雙大眼睛仍然筆直地盯著我看。

  「有好東西給你看。來吧!」

  從他的聲音無法判斷性別,說起話來莫名地沉穩。米亞並不等我回答,就轉身朝著渾沌之門的方向走去。

  「……抱歉。我去去就來。」

  「咦~?別跟那種東西走啦!」

  「有什麼苦衷嗎?不然一起去如何?」

  NOVA的洞察力真的很強。不過我不想把這兩個很親切、教我很多事的人捲入危險當中。我不想刻意讓純粹只是享受遊戲樂趣的人,看到這個遊戲的另外一面。

  「沒事的啦~!包在我身上!不用擔心啦!」

  究竟要把什麼事情包在我身上,我自己都不知道。不管怎樣,我順勢這麼答了話,就跑去追米亞了。

  「你……有腕輪的味道。」

  米亞突然回頭、這樣對我說。他說的畹輪,就是凱特從那女孩子手上拿到的東西吧?米亞咧開嘴,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你認識腕輪的主人吧?」

  「啊?」

  「你的味道跟常人不同……沒想到,你竟然接受了這麼多腕輪的恩惠。」

  ——聽不懂。所謂的恩惠……是什麼?

  「那個——……」

  「你想知道我所謂的好東西是什麼嗎?」

  米亞邊問邊靠近我。我有點畏怯地往後退。

  「是你會感興趣的東西唷……你會來吧?」

  從米亞的眼睛深處,散發出神秘的光芒。我被那個光芒所迷惑,好像被催眠一般點了點頭。說到我會有興趣的東西,那就只有使文和陷入意識不明狀態的原因,以及恢復正常的方法。他是要讓我看這個嗎?我匆匆忙忙地將名片給了米亞。

  【米亞>>邀請組隊!】的文字一出現,我就馬上加進了小隊。

  米亞站在渾沌之門的前方。首先是移動到△伺服器——接著,我們去的地方是「△新芽繁茂逾越的碧野」。新手用的地區。區域等級當然是1。

  ——為什麼要來這裡……

  那個地方——照理是我很熟悉的原野。但是……

  「哇!」我的畫面變成一片空白。同時,地面上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聲音。

  「什……這是怎麼回事啊!」

  當我睜開眼睛,已經看不到米亞的影子了。開展在我眼前的,是一片我從未見過的荒野。天空是充滿不吉祥感覺的綠色,而且還有度墟的磚瓦碎片跟岩石浮在半空中。整個空間蒙在一層薄薄的青白色霧氣裡。

  「這裡是……」

  我的腳下畫著一個顏色很淡的魔法陣。接著……我已經看慣了的東西圍著魔法陣從地面上浮現出來。那就是在有病毒BUG出現的地區一定會存在的,那個東西。雖然沒有看到數字列,但是顏色卻是相同的……是圖像的裂口。

  我試著嚥口水,但馬上就發現我辦不到。我的口腔非常地乾燥。

  背後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我戰戰兢兢地轉過頭。

  整個圖像的色調反轉了。有什麼東西要出現……我有種討厭的預感。

  ——拜託……憑我,只有我的話,什麼事都做不到啊!

  面對那個顏色反轉的、並且像是漣漪一樣以圓形的紋路扭曲的圖像,我只能祈求般地盯著它看。

  從那個凹陷的圓心當中,出現了一個紅色的十字架。這個十字架的形式跟平常的不一樣,在交錯的地方疊了一個圓。我有在書裡看過這個。是什麼啊——這是叫什麼十字來著……

  ——不要過來……

  我想求救,但發不出聲音……我並不覺得冷,但手臂上猛起雞皮疙瘩;也不覺得熱,但在腹側的位置,卻流下了討厭的汗水。

  拿著紅色十字架的東西的實體,從扭曲的空間當中出現在我的眼前。它勉強有個人形,不過身體卻像石頭一樣,是無機質的……而且整個身體都包在一團黑色的、充滿災厄感的光當中。看起來就像個死神。附在怪物身上的病毒BUG,與它根本就無法相比。它具有壓倒性的存在感……

  直覺告訴我——就是它。

  讓文和陷入意識不明的原因。但是現在沒有凱特,我根本不能拿它怎麼樣。

  我眼前的那個東西揮動著手上的十字架,慢慢地靠了過來。

  ——我打不贏的。沒辦法……

  但我已有所覺悟。我舉起了大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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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rush

  「要來就儘管來吧!」

  為了要把恐懼給甩掉,我盡最大的努力拉開嗓門。

  ——我好怕……好想逃走……

  但我不打的話,就會被打倒。就算只有我一個人,也必須要面對它。我知道只有我一個人什麼都辦不到,但我必須戰鬥。

  那無機質的死神浮在半空中,高舉著手上的十字架。位在那死神與十字架拉出的延長線上的,是我……就像是把我鎖定為目標一樣……它浮在半空中,一動也不動。我有種正面臨生死關頭的感覺——就好像被人用槍口抵住太陽穴,或者是個被宣判死刑,而絞刑用的繩子已經套在脖子上的犯人。明明這只是個遊戲,但是胃的周圍卻開始緊縮。

  那傢伙慢慢地舉起沒有執著十字架的手腕。光的粒子開始集中在那隻手上。從客觀角度來看,這應該是幅宛如描繪著夢中的景象,帶著幻想味道的畫面……但在我看來,只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力量正在蓄積的樣子而已。

  ——會被打倒的!

  我直覺地這麼認為。

  ——非動不可!一定要做些什麼才行!

  但我愈是焦急,就愈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恐懼讓我的思路麻痺了。背上掠過陣陣惡寒,我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

  「呃?」

  ——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呢?

  誰來救我……我也要步上文和的後塵了……好不甘心……使文和遭遇到那種事的元兇,明明都站在我的眼前了。

  「文和……」

  我的腦海中浮現躺在病房裡的文和的臉。看起來就像馬上會醒來一樣,但是卻一直沒有意識的文和……在他的旁邊,醫療機器冷冰冰地不斷運轉著。

  在我的體內深處,有什麼東西在沸騰。我霍然睜大眼睛,緊緊握住了大劍,對準了那傢伙。我最起碼應該報一箭之仇。

  ——我不要在什麼事都沒做的情形下讓歷史重演!

  「把文和還給我——!」

  我高高地跳了起來,朝著那傢伙砍了下去。不祥的光芒彙集在那傢伙的掌心。我想,只要砍它一刀就行了……我對準那傢伙的肩膀,使盡力氣揮下了大劍。然而——

  大劍穿過了那傢伙的身體。就好像沒有實體一樣……我跟著大劍一起穿過那傢伙的身體、落在地上。

  「怎……麼會?」

  我根本沒聽過攻擊會貫穿敵人。這是不可能的吧?或者說這正是這傢伙的技能?就好像分身術樣。要是它是幻影,真正的身體在別的地方……這樣我就根本沒希望了。

  隨著陰森森的轟隆聲響,背後傳來別的氣息。

  ——這次又是什麼?

  我猛然回頭——那裡有個第一次看到的PC。他的體格很龐大,全身上下塗著碧綠色的油彩。身上只有下半身穿著輕裝的裝備,茶色的頭髮服帖地往後梳攏。從我的位置沒辦法看到他的臉……他被釘在脫離死神手中的十字架上,往天空浮起。

  「咦?」

  我懷疑自己看錯了。後面還有條仰望著他的人影。戴著大大的草綠色帽子……體格輕巧,還拿著雙劍的……那個PC。

  ——是凱特!

  我想走向凱特……但我不能動。腳好像被釘在地面上一樣。

  ——好奇怪……凱特那頂草綠色的帽子,從那一天、那個時侯,也就是獲得腕輪的瞬間起,就變成紅色的了。

  該不會……這一切其實都是幻影?假設現在出現在我眼前的東西,全部都是幻影……所以我才會沒有辦法對它出手。

  我開始隱約瞭解自己身處的狀況了。

  我想幫助他們,但我卻動不了。要是如我所想的,這一切都是過去的幻影的話,那麼他——對了,他一定就是凱特的朋友歐卡——是沒救了……因為,這全都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我只能從頭到尾旁觀這件事發生而己。我眼前的一切都像慢動作一樣顯現出來。FMD中的圖像色調開始反轉。從那像死神的傢伙手腕射出了炫目的光箭,朝著十字架上的歐卡飛去。跟凱特第一次做的那件事是一樣的。

  ——他會被資料吸取!

  我完全僵住了。

  被那道光貫穿的歐卡「啪」的一聲倒在地上。連動都沒有動一下。我只能斷斷續續聽見他對奔到他身邊的凱特說的話:

  「抱歉……不應該是這樣的……快……逃!」

  歐卡的身體維持著倒在地上的樣子,浮上半空中……接著就像爆炸一樣進開了。那副樣子給人的印象是:構成他外形的資料全被分解、飛散出去……

  「什……?」

  ——這就是,資料吸取?這就是玩家陷入意識不明狀態的瞬間……?

  我還來不及整理完我眼前所發生的事情,透過FMD所看見的東西就被激烈的雜訊所覆蓋、扭曲,接著色調又反轉了。最後發出「嗡」的一聲,我的眼前賭了下去。整個畫面上,出現了大量的SYSTEMERROR字樣——……接著,我被強制踢出了「THE WORLD」。

  一整片無聲的空間在漆黑當中擴散,感覺好像會被吸進去一樣——我匆忙扯下FMD、甩在一邊。

  渾身上下都是噁心的汗水。我用還發著抖的手抱著自己。閉上眼睛、反覆深呼吸。然後,我開口確認自己是否存在。

  「……我還醒著吧?」

  耳中響起自己沙啞的聲音。

  窗外不知何處,遠遠地傳來救護車的警笛聲。隨著風送進耳朵的隱約聲音,我覺得它非常地不祥。

  橘色的光從FMD當中漏了出來。我心驚膽戰地再去看它,發現那是「THE WORLD」的首頁畫而。該不會,連被「THE WORLD」踢出來這件事都是幻影吧?

  郵件的圖示在閃爍。是米亞寄來的郵件。

  ——那就是腕輪的主人獲得腕輪的瞬間。遭到資料吸取的人,會陷入意識不明狀態……你有興趣吧?看到這段經過的事,是你跟我的秘密唷!啊,不過我想不管你跟誰說,應該都沒人會相信吧?

  我反覆地把米亞的信讀了好幾遍。

  我想……寫郵件給凱特。雖然說是「秘密」,但我還是想講給某個人聽。而要跟別人講的話,那人就只有凱特了。但是……

  凱特他——我想,他一定不願意再回憶起那時侯的事吧?因為那是個想忘掉也絕對無法忘掉的痛苦記憶。

  ——我不能說。我不能跟他談……

  不過……為什麼米亞要讓我看這個呢……不,為什麼他能讓人看這個呢……?

  ——這樣說來,米亞又是誰?

  我的問題就跟山一樣多。但我給米亞的目信,不管寄了幾次都被退回來了。

  ※※※※※

  這是個耀眼的晴天——夏天的感覺還很濃密、帶著熱氣的風吹撫著。在為了比賽而緊張的緊迫氣氛當中,大夥兒都還是很愉快地交談著……但只有我,沒辦法參與其中,踩著沉重的腳步走在前往會場的隊伍最後面。

  跟學姐們走在一起的理沙,朝我望了一眼。我因為感覺到她的視線而抬起頭,但是理沙很快地又避開了我的目光。

  在比賽的前一天也發生過一樣的事。那是在放學之後,當美穗吵著要來替我加油的時候,理沙也望著我。

  「速水是正式球員?」

  「很厲害吧?」

  美穗一提起話題,同學們就開始七嘴八舌起來了。就在那時,我的視線穿過人群,跟正要離開教室的理沙碰上了。不過,因為理沙馬上就轉開目光、像是逃跑一般地走掉了的關係,我看不出她的表情。

  ——要是你那麼在意的話,就不要跟人家一起欺負我呀……

  雖然我這麼想,但其實,要是理沙關心我,那麼下一個被欺負的就是她了。我的心情好複雜……雖然我希望有人幫我,但更不想看到好朋友因為我的關係而被欺負……

  ——啊,不行啦。我現在得專心想比賽的事!

  我好不容易才當上正式球員……可不能因為被欺負這類與球場無關的事而不專心。腦子裡很清楚這件事。我是知道,但……

  要想像假設我輸了的話會發生什麼事,是很簡單的。一定會像這樣——

  「看吧,我打從一開始就知道速水不行的啦!」

  所有的指責都會集中在我身上的。這樣一來,連帶地也嘗給選我的教練、支持我的小浦隊長和淺岡經理帶來麻煩。想要脫離現在的狀況,就必須在今天的比賽裡拿到好成績……我想不出別的辦法了……

  ——我只能放手一搏了。

  抵達比賽會場之後,我照著小浦隊長的話,匆匆地換上隊服。

  我穿的是正式球員專用的隊服。我就是因為這件隊服而被人欺負的。我緊緊握著那件隊服。

  ——我一定要加油。我要讓她們覺得由我出場是對的……

  這還是我第一次穿這件隊服。感覺涼涼的……剛剛還是一片混亂的腦子突然清晰起來了。我在隊服外面罩上正式球員專用的運動外套。我的心思一下子全部集中起來了。

  在我周圍,一個人都沒有。我的櫃子跟別人離得好遠,到外面去……也沒有人陪我做伸展操。小浦隊長跟淺岡學姐都在忙著做準備。我一個人靜靜地做準備運動。偶爾會感到理沙在看我……但我沒有回頭。今天只有今天,我必須一個人努力……要專心……

  「速水~?」

  小浦隊長在叫我,我連忙跑到她身邊。

  「今天是團體戰,所以放輕鬆去打吧!雖然不代表可以輸,不過要是有什麼萬一,我們會彌補的。」

  小浦學姐很和氣地對我微笑著。我心中緊張的那一部分,也稍微放輕鬆了些。

  「好的,我會加油!」

  高中網球比賽一共要比兩天。第一天是團體戰,進行方式是各學校之間的淘汰賽,依照雙打、單打、雙打的順序進行,只要先贏兩場,比賽就結束了。第二天打的則是個人賽。

  小浦隊長是在提醒我,雖然這兩者都根重要,打團體戰並不代表可以隨便打,不過我並不是單獨一人戰鬥……還有人會幫忙挽回的。我因為要比賽感到緊張,而小浦學姐一直都在我的身邊。我只是沒有發現而已……只是差點忘記了……我身邊,其實還有溫柔對我的人。

  「我們該上場嘍!」

  小浦學姐的搭檔雨宮學姐,開口催促我。

  我拿著球拍的手,有點發抖。

  ——沒問題的……我為了今天,非常非常努力地練習過了。

  我這句話是說給自己聽的。

  我踏入了之前都一直只能從外面看的球場。整個球場整理得非常乾淨,看起來比以前還要大。突然一陣昏眩似的感覺襲來,我覺得自己非常渺小,根本不足以待在這個地方。

  ——振作起來!

  「速水?」

  淺岡學姐望著我的臉。我非常緊張,感到喉嚨乾渴,聲音也變得沙啞了。

  「……是。」

  「這是你第一次參加正式比賽吧?『第一次』只有一回喔!所以你要好好記住現在這種緊張的感覺唷!」

  小浦學姐在說這句話的淺岡學姐背後做準備動作,這時她露出了微笑。

  「速水一定沒問題的。對吧?」

  我現在的表情,一定是因為過度緊張而僵硬著吧?小浦學姐啪地拍著我的背。

  坐在凳子上的教練看著我們,咧開嘴微笑了。那是個守護著我的溫暖笑容……好,我能夠努力的。

  在比賽開始的五分鐘以前……教練跟我們講今天團體戰的作戰方式。腦子裡一片空白。我迄今為止所做的事……在練習當中培養出來的自信……一點一滴地消失了。心臟跳動的聲音甚至衝到腦袋去了。因為緊張的關係,連周圍的景物都要看不見了。

  淺岡學姐在催我。我從凳子上站起來,走到角落裡開始做準備運動。

  「我明天會去幫你加油喔!」

  昨天晚上吃晚飯時,爸爸曾這樣說過。雖然我答說「不來也沒關係」,但他一定會來的。要是爸爸來了,大概就會發現我在社團裡處得不好吧……真糟糕,我一直想瞞著爸爸的……

  「爸爸很清楚,你一直都很努力練習的!」

  我出門的時候,爸爸這樣跟我說。我不想讓爸爸看到不光彩的樣子。

  當最初的雙打比賽結束的哨音響起時,我的身體震了一下。小浦·雨宮組簡直是壓倒性勝利。她們兩人的攻勢非常果斷,完全不給對手任何的攻擊機會。而且兩個人的呼吸也是完全一致的。

  「速水,你鞋帶鬆了喔!」

  淺岡學姐對著正要上場的我說。我匆匆忙忙地把鞋帶綁好。腦海中掠過在欺侮事件正式開始的那一天,有人割斷我鞋帶的那一幕。

  從中間,非常乾脆地一刀兩斷……那種割法,完全是惡意的……我的手在抖,沒辦法把鞋帶綁好……

  ——非忘記不可……要是現在再去想,就不能專心了。冷靜下來,不會有問題的。

  我這樣說給自己聽,並且反覆深呼吸。然後,我把鞋帶綁得緊到不能再緊。

  「速水……」

  這回是教練叫住了正要上場的我。

  「是?」

  「肩膀放輕鬆,快快樂樂地去打就是了。」

  「……?是!」

  我雖然這樣回答,但是腦子裡其實還是一片空白,什麼都沒辦法去想。也聽不見球場外傳來的加油聲。

  雖然說要快快樂樂地打……但是,這一場比賽,我非贏不可。我不想讓欺悔的情形愈演愈烈了。

  我跟我的對手站在球網的兩邊。淺岡學姐有告訴我很多資料。我的對手是——二年級學生,而且在今年春天的大賽中打項目拿到亞軍。她最擅長的是長距離的截球。

  在那一瞬間,我們的眼光相會了。她的視線是帶著輕視的。那個視線,就像學姐們的眼光一樣……我的背上流下一大滴冷汗。

  這不是膽怯的時候……我得專心才行……

  哨音響起,比賽開始了。我重新握緊球拍。

  開始時,發球權在對方手裡。我們進行著亳不間斷的對打。

  越過球場,在圍欄之外……我看見了爸爸。那個瞬間我的腳突然動彈不得,結果就錯過了對方的一個殺球。

  「15-0。」

  ——為什麼還是來了啊……

  我知道自己開始動搖了。會因為這種事就停下腳步的我,果然無法勝任正式球員的重任……

  我不想讓爸爸……不,是所有支持著我的人……知道我被欺侮的事。要是被發現的話……我迄今為止,一個人不斷忍耐著的東西,就會毀掉了……我會再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才一直獨自努力到現在。

  30-15……40-15……第一局結束了。

  小浦學姐說「現在才正要開始呢」的聲音,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替我加油的聲音,聽起來也只像遠處傳來的喧鬧聲而已。

  下一場再輸的話就完了……我不擔當人家的絆腳石。我不要被人家說果然速水還是不行……不要聽到這種話。我緊咬著牙、忍耐想耍哭出來的衝動。

  「晶良!」

  這個聲音我很熟悉。我把目光投向球場外側。

  ——是美穗!

  看到熟悉的制服、面熟的朋友時,不如為何我輕鬆了不少。翔子在美穗旁邊對我揮手。

  「!」

  對手的發球出現了失誤……我毫不猶豫地衝上前——殺球。

  O-15還可以繼續。我對我的體力是有自信的。到哪我都可以奉陪。現在可不是講求風度的時候……所謂的「膠著戰法」,指的是在對手認輸之前不斷對打的打法。我之前是覺得一直用直球來跟人家玩這種打法是蠻不光彩的啦……但現在可不能說這種話。不管對方送來什麼球都要打回去,要在精神上把對手逼到極點。我的武器,只有這個而已。

  0-30……O-40……一場結束了。換邊發球。

  我毫無問題。因為還有這麼多人跟我站在同一邊。擊球的聲音支配了我的身體,別的我一概都聽不到了。

  「好!」

  第二局贏了。

  「這樣就行了,速水。拿出全力去打吧!」

  我一面補充水分,一面聽著教練的話,點點頭。以現在的我而言,根本就沒有能取勝的長處……雖然很不甘心,但是要說有的話,就只有體力了。

  我隔著網子看到了對手的臉。很明顯的,她很累了。

  「貫注精神!」

  腦海中響起爸爸的口頭禪。我知道啦,我可不想認輸。

  0-15……對手的殺球已經沒什麼力道了。我繼續進行對打。

  我發出去的殺球被打回來了,變成了一個失去速度感的高球……

  ——行了!

  我再度殺球。這回的球有點旋轉。對手追不上。她打不回來。我知道她的體力已經見底了。

  15-15……被得分的話就追回去。我拚命地持續著連續對打。

  ——這種力道強的球、很難打回去的球,我早就習慣了!

  30-15……

  「速、速水加油!」

  我聽到了理沙的聲音,還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越過圍欄,我對上了理沙的視線。我看到旁邊的學姐們好像對她說了什麼。但理沙對此毫不理會,仍然出口對我喊叫。理沙沒有迴避目光,定定地看著我。其他同年級的隊員們似乎被理沙觸發,也開始替我加油了。

  她們的聲音在我的胸口迴響著,熱熱的、觸動的。我對理沙點點頭。雖然比賽的進行讓我窮於應付,但那個時候,我應該是笑著的。

  ——已經不要緊了。沒問題了。

  30-30……為了不讓分數被拉開,我拚命地把球打回去。或許可以贏呢——

  就在我這麼覺得的瞬間,中了對手的假動作——結果,還是輸了。

  「看穿對手的假動作是需要經驗的。你這一場打得很好。」

  悔恨的眼淚順著我的臉頰滑下。我已經那樣獨自努力過了……而且,大家還那樣為我加油……我對體力是那麼有自信……但是,最後還是輸了。

  在我之後的雙打戰意外地也吃了敗仗……結果我們學校出人意料地在第一場就輸了。

  隔天的個人戰也——我在前一天的團體戰當中被人識破了戰法,結果就不斷地被假動作玩弄,打得非常辛苦。

  ——我想打得更好。

  留給我的課題還很多……不過,我現在已經很清楚,自己到底是哪邊還需要加強了。

  以及,比那些更重要的是——我跟理沙之間的關係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了。我對這件事是衷心感到高興的。

  好久沒跟理沙一起回家……要去哪裡,或者是要買些什麼來吃——我好懷念這些有的沒的對話……我好高興。

  我的努力總算是沒有白費……

  ——我知道那傢伙在哪裡了。我總算找到了!

  凱特寫了一封久違的郵件來.但這一封卻跟之前的不太一樣。與其說這封郵件是遨請函,不如說是單方向的報告信。直覺馬上對我發出提示。

  ——他要一個人去!

  我立到回信跟他說「我要一起去」,然後進入了「THE WORLD」。

  他說的「那傢伙」,必定就是之前米亞紿我看過的,那個像死神一樣的東西。我非常確定,一定是它。

  把凱特的話,跟之前看過的幻影放在一起思考……我覺得自己好像可以多多少少地瞭解凱特的心情了。

  ——抱歉……不應該是這樣的……快……逃!

  歐卡的話不斷在我腦海中迴響著。

  就像NOVA與地無二對我做的事一樣,我想歐卡應該就是那個很親切地把關於這遊戲的一切事情都告訴新手凱特的人……但是,他們居然在安全的新手專用地區遇到了以普通的方式無法打倒的不正常怪物——歐卡想要保護凱特……但是,他不僅沒辦法保護凱特——最後還以自己為盾、讓凱特逃走,而自己就被打倒了。

  我覺得不能簡單地說出,自己瞭解目擊這一切的凱特的心情……雖然覺得不該那樣說,但我身邊也有文和——我的弟弟。

  ——為什麼,你要自己一個人背負這一切呢……

  我相信凱特還沒有出發……就在渾沌之門的旁邊等他來。

  在Θ伺服器的城鎮杜納·羅利亞克,時間就像平常一樣慢慢流逝。我壓抑住自己焦躁的心情,繼續等待。

  凱特該不會已經先走了吧……一個人去了……

  ——要是這樣的話,你所說的「同伴」,又是什麼呢?

  「!」

  凱特的身影出現在渾沌之門的旁邊。看到彼此的我們都凍結在原地。

  「啊……」

  我看到凱特有點畏縮,就像惡作劇被抓到的小孩一樣。

  「你瞞著我要去哪裡?」

  我焦躁的心情表現在話裡,不知不覺地變成責備的語氣了。不過,我認為,這回我可是理直氣壯的。

  我不會讓凱特一個人去的。我也要去……就只有這個要求而已。

  「那傢伙搞不好真的會在那裡……」

  ——我知道啊。我看過了……有人讓我看過了。

  「讓歐卡——讓康彥遇到那種事的傢伙……」

  凱特的話聽起來像喃喃自語。他的聲音有點乾啞。

  ——我不會問你,你是從哪裡……從誰手上……得到這個情報的。我並不介意你在「THE WORLD」中,沒有跟我一起行動時,與誰一塊去調查什麼東西。但是,我們現在要去的地方是個特別的地方。我也要去。只有這一點我絕不讓步。

  「……你是要去打倒那傢伙吧?」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倒它……」

  ——不能說不知道唷……不振作一點的話,就麻煩了。

  「打倒它。我也要去。」

  要是連凱特都不在了,那我真的就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雖然我去可能也無法幫上他的忙,但我也要去。兩個人一定比一個人行的。為了文和……也為了跟我有著同樣目的的凱特,我也想幫上忙,即使一點點也好。

  「…………」

  凱特好像很煩惱。他本來應該是打定主意要一個人去了吧……但這可不行。我可不會讓他在這個重要的節骨眼上獨自背負所有的責任。

  「我不會讓你說一個『不』字喔!」

  ——我已經下定決心。不管說什麼我都要跟著去。我都來到這裡了,還能被打回票嗎?

  「……可能會很危險喔!」

  凱特好像很困擾般地開口了。

  ——這種事我當然知道。

  「所以呢?」

  「…………」

  「之前不都是一樣的嗎?都走到這兒了,我可不會讓你現在才把我丟下來喔!」

  凱特沉默了。最後——

  「真的是很危險的……但既然你這樣說——」

  他露出了淺淺的微笑,繼續說下去。

  「一起去吧……」

  「這樣才對嘛!」

  凱特邀我組隊,我立刻答應了。

  ——同伴……

  雖然沒有任何聯絡,但是當我們組成小隊的瞬間,我突然這麼覺得。

  「那,敵人在哪?」

  「Θ被選中。」

  正當我們想要選擇字詞的時候。

  「喵哈~☆你們兩個,要去哪裡呀~?」

  凱特跟我都不假思索地轉過頭。

  「蜜絲托萊爾!」

  『咦,有奇怪的味道唷~?也讓我跟你們一起去吧!」

  這個遊戲當中有「某種東西」……這件事,蜜絲托萊爾是不知道的。我們並不想將不知情的人給捲入這件事當中。凱特的想法應該跟我是一樣的。畢竟,他原本都決定要一個人去了……

  「今天——」

  蜜絲托萊爾打斷了凱特的話。

  「不管去哪裡,都需要帶咒紋使吧?」

  聽到她這句話……我跟凱特面面相覷。

  這話說的沒錯,咒紋使的確是必要的……有一個咒紋使在的話會比較好打……特別是這種時候……

  「喂,快點遨我呀!再讓我看那個技能嘛~」

  「…………」

  我跟凱特都直盯著對方看。並且,為了不讓蜜絲托萊爾發覺,透過隊伍間對話的方式交談。

  「怎麼辦?」

  「……我知道咒紋使是必要的。但是太危險了啦!」

  「就是啊……」

  我們無法向蜜絲托萊爾說明究竟為什麼會危險。不過,有點不對。如果我們把事情緣由跟蜜絲托萊爾講了,她一定也會想幫我們的吧……不,她應該會覺得很好玩吧?

  凱特很艱難地開了口。

  「蜜絲托萊爾……雖然這只是個遊戲……但我們現在要去的地方,可能很危險的。」

  這種解說方式完全不夠力。因為不足以成為解釋,蜜絲托萊爾反倒驚訝得愣住了。

  「危險?為啥?等級不夠嗎?」

  「不是這個意思……」

  看到我欲言又止的樣子,蜜絲托萊爾的眼睛突然開始發亮了。看來突然就像個找到最棒的玩具的孩子一般——至少我是這麼覺得的。

  「如果是跟那個房間有關的事,我想我應該也有權利去吧~」

  她露出了無憂無慮的微笑。從她那咧開的唇間,還看得見尖尖的小虎牙。

  我與凱特苦笑著望望對方。

  ——也是啦。她也曾驚鴻一瞥這個謎的一部分……

  「沒辦法了……」

  「把件事情傳出去也很麻煩……」

  「不過,有一件事要請你答應我。如果……如果你覺得危險,請立刻脫離小隊、馬上逃跑。」

  「嗯嗯。這倒蠻驚人的。」

  「行嗎?」

  凱特再次確認之後,就請蜜絲托萊爾加入小隊。蜜絲托萊爾很快就來了。

  「好,走吧~」

  凱特望著我點點頭。這是表示「走吧」的信號。

  「地點是『Θ被選中絕望的虛無』!」

  「喔!」

  「好棒好棒好棒!」

  傳送畫面突然間變成了入口侵入用的畫面。

  看到這個地區加上了防護,就知道凱特所獲得的情報一定是正確的。恐懼在不知不覺當中湧了出來。我們能夠……平安回來嗎?不行,這時候不能軟弱……

  「這裡是怎麼回事呀~?」

  第一句話是蜜絲托萊爾講的。

  傳來好像要把耳膜撕裂的風聲。天候既像黃昏也像清晨……天空的顏色跟「△被隱匿禁斷的聖域」很婁似。

  我看看四周。到處都長著矮矮的枯木。有著堆積如山的白骨,以顯形成黑色漩渦的濃霧。地面是龜裂的,從裂縫中可以看到緩緩閃爍的紅黑色熔岩。當熔岩的光要消失時,數字列就浮現出來。

  很明顯地,這裡和以前去過的地區是不一樣的……

  損壞程度……跟我們以前去的每個地區相比,都要嚴重許多。如界要我舉出一個跟這裡類似的地方,那就——米亞給我看過的,死神所在的那個荒野般的場所。

  我們三個人呆站在那裡……站在傳送結束時所出現的地點,連蜜絲托萊爾都說不出話來了。

  「腕輪……」

  當凱特撫摸著套在他手腕上,像是手銬一樣的腕輪時發出了低喃。

  「……怎麼啦?會痛嗎?」

  「在發亮……」

  ——真的耶!

  凱特的腕輪模糊地發出光芒,就好像在呼應著什麼東西似的。在我看來,它是不斷閃爍著的。就好像在與什麼東西共鳴,並且警告說這裡相當危險一樣……

  凱特好像很困擾一般,歪了歪頭。

  「……這還是第一次呢!」

  「………………」

  「噯噯,迷宮在那邊唷~」

  蜜絲托萊爾跑了過來,打破了我們之間的沉默。

  「……你剛剛到處走動?」

  「嗯~這裡不是個很少見的地區嗎~?」

  我跟凱特望著對方、露出了苦笑。這個人啊,到哪裡都開開心心的。即使來到這種奇怪到極點的冒險區也還是一樣……

  「不管怎樣,先去迷宮那邊看看吧!」

  總不能老站在原地不動。我催促凱特,而凱特望望我和蜜絲托菜爾,最後點點頭。

  「走吧!」

  前往迷宮的途中,從魔法陣裡出現的敵人都很強。我們努力地以打破最少的魔法陣為前提,朝著迷宮前進。

  迷宮裡也跟平常有病毒BUG出沒的地區一樣,牆壁與地板都裂了開來……可以隱約看到數字列。

  我重新握緊搖桿。已經不能回頭了。

  ——都走到這裡來了,一定要好好打一場!

  凱特在飄著淡紫色霧氣的房間前,將雙劍重新握好。同時,蜜絲托萊爾對我們施放強化魔法。

  可以提高物理攻擊力的提升攻勢、提高物理防禦力的提升守勢、可以提高物理攻擊命中率的提升精準、加強魔法防禦力的提升魔護,以及會讓HP隨著時間經過一點一滴回復的徐徐恢復。漂亮的圖片特效一個接著一個出現往我們身上。

  「不是有BOSS嗎~?加了這些,多少會好打一點吧~」

  蜜絲托萊爾若無其事地說著,還對我們咧開嘴笑。

  「謝謝。」

  凱特對蜜絲托萊爾微笑。

  我不認為強化魔法能防禦資料吸取。但是,蜜絲托萊爾並不知道,我們接下來要面對的東西是不正常的怪物。

  說不定,我們也會步上文和的後塵。明明是遊戲……我卻這麼地害怕。我用拿來當家居服的運動外套擦擦滿是汗水的手,重新握住搖桿。

  「……走吧!」

  凱特緩步走進了飄著淡紫色霧氣的房間。我和蜜絲托萊爾跟在他後面。

  「這裡是怎麼啦一?」

  我們往前走時,本來以為裡頭是房間的……看樣子,好像傳送到別的地方去了。

  「!」

  我認得這個地方。我以前來過。

  大概跟歐卡遭到資料吸取的地點是一樣的……從一般的原野傳送到不正常的場所。

  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女孩子飄浮在空中……我好像在哪看過這個女孩子……

  「奧拉……!」

  凱特望著那個女孩子開口了。奧拉……把腕輪交給凱特的人。在那個奇妙的房間裡所聽到的聲音,也提過奧拉的名字。

  ——閃耀光輝的孩子,奧拉。

  「啊!」

  我突然叫出聲來。在那裡,有一座跟這個女孩子非常相似的雕像。在「△被隱匿禁斷的聖域」當中,那個被八條鐵鍊所捆綁的少女雕像……凱特之所以會那麼認真地注視那座雕像,原來是因為它與給他腕輪的人非常相像的緣故啊!

  那個浮在空中的女孩子身上,具有一種很特別的氣氛。那是一種令人屏息的感覺。她並不是PC……看起來也不像NPC……

  ——好凜亮……

  「我的郵件……送到了。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嗯!她話中提到「送到了」……難道說,將死神所在的地點告訴凱特的人,是奧拉嗎?

  「咦?等一下!我還有話想要問你——」

  在談話當中,奧拉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存在感愈來愈淡……奧拉似乎很傷心地皺起眉,輕輕地搖搖頭。

  在奧拉的背後,突然出現了紅色的十字架。

  「啥呀?」

  整個景色在那瞬間色調倒轉,畫面上掠過雜訊。

  ——是死神!

  它的存在感比上次見到時還要強烈,我突然有種逃跑的衝動。那傢伙像是要瞄準奧拉一樣舉起了手。

  「住手——!」

  凱特大吼起來。

  但是,那傢伙毫不遲疑地就對著奧拉使用了資料吸取。

  奧拉的身體——像是飛散出去一般,消失了。

  「什、什麼?」

  在奧拉消失之後,留下了深紅色的球體。沒有地方可去、輕飄飄地浮在空中的它,在我看來,就好像讓奧拉之所以是奧拉的核心魂魄一樣。

  死神縮起了身體,開始蓄積力量。那個死神正在吸收滋滋作響、很像閃電的光芒。而當死神再度伸展開身體的時候,他將剛剛所蓄積起來的力量一口氣全都推向浮在半空中的紅色光球,奧拉的核心被撕裂成三塊同時,我聽見了慘叫聲。奧拉的慘叫聲,非常清晰而且痛苦……分裂而成的三個光球一個個飛向天空,再也看不到了。

  「…………」

  奧拉被死神給打倒了……我們本來可以聽到一點點線索的……不過,我們還有機會吧?只要打倒這傢伙,就會有辦法了吧?

  我瞪著死神。那個不吉利的紅色十字架映入我的眼簾。

  「它來了!」

  站在我身邊的凱特舉起了雙劍,我也慌忙地亮出了大劍。而我們後面的蜜絲托萊爾……則離開我們的身邊。

  「這種BOSS啊,可能會有範圍比較廣的攻擊唷~」

  跟上次看到時相比,現在的它更具有壓倒性的存在感——……它的名字叫史凱司。

  ——咦?對了,這個名字我在哪聽過……史凱司……伊尼斯……梅格司……對了,在那少女雕像的台座上刻著這些名字!

  「黑玫瑰!」

  凱特大聲喊我。史凱司已經衝到我眼前了。

  ——躲不掉!

  我的HP,一口氣就被削減到瀕死的程度。

  「中回復!」

  蜜絲托萊爾用回復魔法將我的HP補回原來的數字。

  根本沒有鬆懈的空閒……不打倒它的話,被打倒的就是自己了。我毫不吝惜地使出雙手劍能使用的攻擊技能。

  首先是跳到空中翻轉,然後順勢猛然揮下大劍的斬擊。

  「死亡斬!」

  史凱司的HP稍微扣減了一點點。

  ——這傢伙怎麼搞的?未免皮太硬了吧?

  我和凱特一面接受蜜絲托萊爾的魔法支援,一面不斷攻擊。

  「什麼?」

  史凱司的紅色十字架移動到我背後了。跟當初歐卡的情形一樣,我被架起來帶上半空中。史凱司的手,看起來好像是座炮台。

  ——這是騙人的吧?

  雖然凱特不斷地砍殺史凱司,但仍然沒有辦法阻它。

  「不要啊啊啊啊!」

  這只是一瞬間的事……從史凱司手中放出來的光芒,貫穿了我的身體。黑玫瑰「咚」的一聲掉在地上。

  我……我還能動嗎?我還醒著嗎?

  HP是瀕死的數字。然後中了麻痺、中毒、減速、睡眠……簡直就是異常狀志的大集合了。可是,我還能動!難道說,米亞當初提到的「腕輪的恩惠」,指的就是這件事?也就是說,資料吸取已經沒有用了?哎,不管怎樣,總算是得救了!

  「你沒事吧?」

  凱特跑了過來,對我使用道具。異常狀態的標示一個……又一個……消失了。

  「沒事的……」

  我舉起大劍擺好架式,一邊自言自語。

  ———ProtectBreakOK。

  蜜絲托萊爾用火球收束攻擊過敵人之後,一行字出現在史凱司的旁邊。同時,出現了一個把史凱可包圍起來的淡綠色魔法陣。火球收束是個魔法,效果是有好幾個小小的火球對著被設為目標的敵人集中攻擊。

  凱特輕輕撫摸自己的腕輪,接著就像他一直在等待這一刻來臨一樣,緊握住它。

  「我……也來攻擊……」

  資料吸取不是想用就可以用的。如果沒有出現那一行文字——ProtectBreakOK——的訊號,就算使用了資料吸取也是沒效的。而如果凱特的資料吸取不成功的話,我們三個的下場,就會跟文和……以及歐卡……一樣了。

  我對凱特點點頭。

  凱特擺好了架勢。

  史凱司發現了凱特的動作。

  史凱司奔向凱特,但是我馬上過去擋在它面前。絕不讓你妨礙他……

  「我來應付你!」

  蜜絲托萊爾不斷地對我使用回復魔法。不會死的,沒問題的。我使盡剩餘的SP,拿出渾身的力氣攻擊。

  此時,從我的背後……就像我第一次看到時一樣,有一道光射了出來。那是凱特的資料吸取……那道光貫穿了史凱司的身體。

  發出了像是地鳴聲一樣的響聲,同時史凱司開始產生變化。

  「這、這就是史凱司真正的樣子?」

  「石頭~?」

  發生變化之後,史凱司變成了普通的石塊。雖說之前的史凱司也蠻像石頭的……但這個一看就知道,是很大的石塊,只是它倒也不是一般的石頭……上面還閃爍著令人噁心的文字。這個世界特有的「紋」……

  ——我們這次要跟這塊石頭打?文和……歐卡……就因為這種石頭而……不能原諒!

  攻擊比剛剛容易命中了。我們不顧一切地猛削史凱司的HP。蜜絲托萊爾似乎手邊也有空閒了,開始以攻擊魔法參與戰鬥。魔法跟咒符在眼前交錯飛舞,都是我之前沒什麼機會看到的。

  「行了!」

  我用道具補了SP,然後施放攻擊技能。

  「二段斬!」

  我的大劍分上下兩段砍向敵人。再一次攻擊似乎就可以砍光敵人的HP了。我和凱特對望一眼。

  「夢幻操武!」

  這是凱特的攻擊技能。是劍舞類的攻擊,能以很快的速度砍敵人很多刀,然後——

  史凱司的HP終於變成0了。

  「……解決了耶!」

  「嗯。」

  「打倒了耶~」

  蜜絲托萊爾跑到我們身邊,我把目光移向躺在地上的史凱司。

  本來不管是哪種怪物,在被打倒之後都會變成黑白的顏色,表示死亡,然後會消失……但史凱司卻不同。它開始像淤泥般地溶解——

  「什……」

  蜜絲托萊爾轉過頭,看著張口結舌的我。

  「怎麼啦?」

  在我手指向史凱司倒地之處的瞬間,畫面變成一片黑暗。紅黑色的熔岩跟討厭的數字列都消失了。唯一的光源,只剩下微暗的天空。接著,雜訊發出「嘰嘰……嘰嘰……」的噪音橫過畫面,開始響起地鳴。

  史凱司的屍體完全溶解,變成了黑色的影子,並且開始在地面上擴散。接著,那個影子開始像沸騰一樣冒出泡泡。似乎與上升的氣泡呼應,巨大而尖銳的樹狀突起物穿出地面。而且,那突起還不是只有一枝或是兩枝而已,就好像連鎖反應一樣不斷地冒出來,接著——看起來像是枝栩、又像是根的那些東西,筆直地朝著我們的方向生長。而且也不是只從前方來而已,後面也是,連旁邊也有——

  ——我們被包圍了?

  畫面開始晃動,地面發出激烈的響聲……我把搖桿扔下,兩隻手緊緊按住FMD。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氣泡發出的辟啵聲與地鳴的間隔愈來愈短。

  我閉上了眼睛。好害怕……

  「……什……麼?」

  聲音——所有的聲音,突然中斷了。周圍是一片寂靜的空間……我慢慢睜開眼睛。

  剛剛還沸騰著的黑影子,以及以驚人的態勢伸展而來的樹木,都不見了。

  凱特在一片寂靜當中環視著四周。

  蜜絲托萊爾也很顯然地受到衝擊,蹲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呼……」

  我吁了一口氣,想要動作……才發現我剛剛把搖桿給丟在旁邊。當我伸手去拿搖桿時,發現凱特愕然地仰望著天空,僵在原地。

  「?」

  「那個東西」在我們的頭上,很遠的高空中。那是個顏色青白的巨大怪物,整個身體包在樹根當中……透過不規則生長的根,還能看見它的核心在裡面,像心臟一樣噗通噗通地跳動著。它的體型巨大到我們也無法看出其完整的樣子,不知道它的上半部是什麼模樣。

  突然,遊戲內的空氣開始劈里啪啦地震動。我們——凱特、黑玫魂,以及蜜絲托萊爾,全都都被震飛出去、摔在地上。——什麼都辦不到。就在我發現那強烈的衝擊與震動是來自那東西的聲音時,意識開始迅速地變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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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7-15 04:07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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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or The Next Stage

  「所以我就說不要再玩了嘛!」

  翔子被我的聲音嚇到,眼睛睜得大大的。午休時間的教室裡很吵,但我的聲音大到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教室裡瞬間安靜下來,接著才又恢復喧鬧。

  「嗯……發生了這種事,佑士應該也會這麼想吧?但是我跟佑士都在忙著打工啊,所以我們也只有在『THE WORLD』當中才能聊天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翔子露出了笑容。

  「不過啊,晶良老是為人操心的的毛病,還是改不過來呢!」

  「不改也沒關係吧~!」

  我好像生來就是要當姐姐用的。如果玻璃被打破,我會一溜煙地跑上前去,自個兒把它打掃乾淨,而如果有人跟我說身體不舒服,我會希望那個人趕快回家休息。看到有人肚子餓了,會忍不住把自己的飯分給他……就算只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我也會去操心。

  跟爛好人只有一線之隔……

  現在,可不是我忙著關心別人的時候……

  所謂的「發生了這種事」,不用說也知道就是那件事了。我根本不用問翔子細節是怎祥,因為這個事件是我們造成的。

  我捫打倒了史凱司。但是卻出現了以巨大的樹根包住它自己的核心,長相非常噁心的怪物……我被它震飛,接著就失去意識了。

  我想我大概昏睡了蠻長的時間,但是等我醒過來要再看時間時,卻發現只過了四五分鐘而已。

  ……螢幕上出現了SYSTEM ERROR的字樣。

  ——我……我們做了什麼事?我很害怕……凱特跟蜜絲托萊爾都沒事吧?如果可以不去的話,我還真的很不想再去那個地方。但是,我想知道情形到底怎樣了。我……我非常在意,我們所做的事究竟是不是正確的。所以,我準備再進人「THE WORLD」一次……

  無法進入。伺服器好像出問題了。

  我根本睡不著覺,一直在等伺服器恢復正常。但是等我終於能進入「THE WORLD」時,也已經是天亮的時候了。BBS上出現的新文章數量異常地多,我把每一篇都啃完了……

  受到影響的並不是只有在場的我們而已……當時,在遊戲當中,其他與這事沒有關連的玩家們,也被波及了。

  有文章表示,當時畫面上出現了雜訊、發出巨響,還有斷線。各式各樣的推測紛紛冒了出來,例如:伺服器可能是因為被散播病毒才壞掉的……或是以為自己的電腦壞掉了……之類的。連那些不知道真相的玩家們,都開始產生不安和疑惑了。

  所謂的巨響……應該是在我漸漸淡去的意識當中聽見的那個咆哮聲吧?

  那個聲音還留在我耳朵裡…我們打倒了史凱司,但是卻因此讓別的東西……讓更糟糕的東西出現——就好像燃燒垃圾而製造了戴奧辛一樣。

  在我瀏覽BBS時,郵件的圖示開始閃爍。

  是蜜絲托萊爾寄來的。原柬她平安無事啊……我按著胸口鬆了一口氣,然後打開信來看。

  ——原來有那種怪物呀~!以後也要一起玩喔~

  嗚……蜜絲托萊爾該不會真的只是樂天派吧……發生了那種事,她寄來的郵件當中卻沒有半點的不安。

  不知凱特是不是平安呢……不對,既然我跟蜜絲托萊爾都沒事的話,凱特也一定——

  唯一一個不能稱做沒事的的人,是奧拉。她消失了。

  ——史凱司……伊尼斯……梅格司……

  我突然想起刻在奧拉雕像台座上的文字。史凱司已經死了。但是從它的屍體當中出現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那傢伙。那……該不會就是伊尼斯吧?真是那樣的話,光這樣是沒個完的……在伊尼斯之後還有梅格司,然後是雕像台座上名字被抹掉的不正常怪物會一個個出現……

  還有——發生在「THE WORLD』裡的玩家們身上的事,以及伺服器當掉……我不認為這是巧合。一定有什麼關連……我無法忍受那種不安的感覺,只好寫信給凱特。

  ——我本來以為那個黑色的傢伙消失之後就會好轉的,雖然沒有根據我本來還期待著,這樣一來就可以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了,但是——我們做的事情究竟算什麼?那是好事嗎?是吧?

  我問凱特這些,是因為我想告訴他,我覺得很不安。我希望凱特說:「這件事是對的。」但是,最後我自個兒沒有辦法進入遊戲,迎接了早晨的到來。

  「但是,真的很可怕耶!美穗有跟我在一起,但是在我們聽到奇怪的叫聲時,就斷線了……對吧?」

  「我嚇死了……那個該不會就是之前大家拚命討論的病毒?」

  她們兩人的對話讓我有了罪惡感。那個瞬間,不只是翔子,連美穗都在遊戲裡……

  「如果是病毒的話,那就更糟糕……不要再玩那個遊戲了。」

  我吞下含在嘴裡的東西,然後跟翔子和美穗這樣說。

  「不過,那只是個遊戲而已啊~」

  美穗一副沒事人的樣子。我知道啊,我一開始也這麼覺得。但是,在遊戲中陷入意識不明的事,卻是真的存在。如果不只是文和,連翔子跟美穗都變成意識不明的話……我是不能忍受的——我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吞回去。

  ——我想說。但是,我不能說。

  說起來,我連我也在玩遊戲的事都沒跟她們講。就算我現在一五一十地說出來,我不認為她們會相信……

  翔子望望陷入沉默的我,換了話題。

  「我們別談遊戲了——說說晶良上次的比賽吧!」

  「嗯嗯,我好感動喔~我不知道晶良原來耶麼厲害耶!」

  美穗笑著這樣說。坐在她旁邊的理沙用摻雜玩笑的語氣插嘴了。

  「你說這什麼話呀?晶良可是我們的傾尖好手呢!」

  「理沙……」

  我苦笑了。從那次比賽之後,我跟理沙就和好了。雖然學姐們現在好像還是在我們背後喃咕著什麼……但我已經不介意了。因為我知道有人是站在我這邊的。關心我們的翔子望著我跟理沙,露出了微笑。

  ※※※※※

  我的淡粉紅色頭髮隨著掠過山間的風而飛揚起來。我一直盯著渾沌之門看。我想去確認一下——那個地方,後來究竟怎樣了。要我一個人去的話,大概是不行的。不過,我覺得我可以跟凱特兩個人一起去。

  我把FMD拉開一點,瞄了一下房間裡的鐘。我比平常早上來,因為我要等凱特。我確定現在不是他上線的時間。凱特每天上線的時間都是固定的。我想現實生活中的凱特,應該是個在固定時間回家的社會人士。

  「抓到黑玫瑰了!」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是地無二!

  我轉過身,輸入動作指令,對他們鞠了個躬。

  「噯噯,昨天伺服器當掉的時候,你在不在呀?」

  —嗚哇……一開始就講這件事……

  我不敢說我在或不在,只能歪著頭。如果我說我在,接下來一定會被問說有沒有怎麼樣……

  「昨天晚上伺服器當掉嘍!今天CC公司也還是沒說明……有謠言說是因為病毒而造成的喔!」

  出現在地無二背後的NOVA很親切、很詳細地開始解說了。是我們造成的……我當然不可能這樣說,而只能小心地開口反問。

  「那時候——你們在嗎?」

  「嗯,那時候我在。這傢伙去上廁所了。W」

  NOVA苦笑著指指地無二。

  「我好後悔唷~……大家都說聽到某種吼叫聲呢!我也想聽聽看~」

  ——嗯?這怎麼回事?平常遇到伺服器出問題時,不都會覺得不高興嗎?

  「你想聽?」我問正在猛力跺腳的地無二。

  「因為很難得啊!」很難得…就這樣?是因為不知道這很危險,才能這樣說的吧?一定是這樣的。

  看到我無言以對,NOVA跟著開口了。

  「喂喂!我這邊可是很糟糕的啊!畫面上都是雜訊,眼睛都花掉了,而且聽那種怪聲聽到我頭都痛了耶……」

  我們以外的玩家們只遇到這種事而已。心情有點複雜。把他們捲進來,因此而有罪惡感,不過發現只有這樣而已,又覺得安心了。

  「……你們沒事啊!」

  「嗯?」NOVA歪著頭,對我無意間脫口而出的話表示不解。

  「不管是角色資料或是電腦都好好的。」不安的漣漪在普通的玩家之間擴散……我沒有辦法直視他們兩人的臉。

  地無二沒有理會這樣的我,興高采烈地繼續說話。

  「這樣也不錯啊~雖然因為在道具神像的房間前面斷線了,而忍不住開罵『這真是渾賬』。不過再去一次的話,路怎麼走都記住嘍。」

  「記住了又怎麼樣啊!」

  他們兩人的鬥嘴讓人莞爾。如果我是在剛進入「THE WORLD」時聽到這些話,大概會跟著天真地笑起來吧!但是如今在經過那種事之後,我已經笑不出來了……

  「我們現在要去昨天斷線時去的那個迷宮……黑玫瑰,你呢?」NOVA開口邀我了。

  「嗯……我有點事。」

  我的回答很模糊。我只能這樣說了……

  「可~惜!那我們走嘍!」

  地無二愉快地跟我揮揮手。NOVA本來還想說什麼的,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講,就跟地無二一起消失在渾沌之門的那一頭了。NOVA……他該不會感覺到什麼了吧?

  我的舉動有問題以及「THE WORLD」的異常狀況……

  ——我可以跟NOVA談這件事吧?

  才想到這個,馬上否決。NOVA是個不錯的人,腦筋——我覺得啦,但是,他不是當事人。他只是這個遊戲中的一位玩家而已……

  「!」凱特進入了這個世界。看到我時,他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他一副想問「你怎麼會在這裡」的樣子。

  「好啦!走吧!」我非常乾脆地開口說話。

  「我們再去一次『Θ被選中絕望的虛無』,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吧!這樣下去,心情也不會好的,對吧!」

  凱特直直地望著我的眼睛,搖搖頭……

  「……那傢伙搞不好還在。太危險了!」

  這我知道。一想到我會再被彈飛出去,然後失去意識,就會開始害怕。我想這一次搞不好就回不來了……但是,我想去確定一下。我想知道後來究竟怎樣了……

  「那,凱特覺得維持現狀就行了嗎?」

  「不……」

  「咦?」凱特不說話了,接著是一陣沉默……

  ——該不會是……

  我把我心裡想的事情說出來。

  「你沒有又打算要一個人去吧?」

  「…………」

  凱特的頭低下去了……依然保持沉默。這不,我知道他又打算一個人去了。

  「真是的……你到底在想什麼啊!不要把事情全都攬在你一個人身上啦!因為就算打倒史凱司也沒有回來——」

  那個瞬間,我發現我說溜嘴了。不知道是凱特愕然無語的關係呢,或者是線路流量太大造成延遲的關係,總之出現了一段停頓。

  ——打倒那傢伙……史凱司以後,文和還是沒有回來。

  我很害怕聽到凱特要說些什麼,趕快拿話帶過去。

  「我們也只有去那個地方,看看後來到底怎麼樣了,不是嗎?好了,走啦!快點邀我!」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凱特的眼睛。雖然那個樣子只不過是被設計好的CG而已……但我感到緊張的氣息已經突然從眼前的凱特身上消失了。與此同時,對話記錄中出現了【凱特>>邀請組隊!】的文字。

  「嗯……我們再到那裡去確認看看吧!」

  在「Θ被選中絕望的虛無」,景色……圖像……依然跟上次一樣,是壞的。從裂痕中蜿蜒冒出的數字列在空中飛舞著……我們默默地行走其中。我們要去的地方是那個地點,也就是迷宮的最深處……

  「腕輪……沒有發亮耶!」

  「……嗯。」我望著裝在凱特右手腕上的腕輪。

  咦?好奇怪。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不只是腕輪沒有發亮而已。有件事跟之前不一樣。我仔細地環顧四周,最後,終於發現了。

  ——對了……是沒有魔法陣。

  走在前面的凱特轉過頭來,以帶著不可思議的口氣喊我。

  「怎麼了嗎?」

  「沒……」

  凱特應該早就發現這裡沒有魔法陣的事了吧?不過我並不想在這種地方浪費時間。所以當凱特說「走吧」的時候,我一句話都沒說就跟上去了。

  迷宮裡也跟外面的原野一樣,是環的。是的,跟之前完全一樣……唯一的不同,就是這裡的魔法陣也消頭了。

  「沒有敵人耶……」

  換言之,這十地圖已經不再運作嗎?在我思考這些事情的時候,凱特依然一個勁兒地、安靜地往前走。

  ——啊啊,討厭……雖然我不是不瞭解這種心情,但我對於一片死寂的氣氛就是沒轍啦!

  「那個大得很沒道理的傢伙——會在嗎?」

  要是一直沒有人說話,只會讓人更不安。我開口詢問一直往前跑的凱特。

  「嗯……會在嗎?」

  「這是我的問題耶!討厭……不要反問我啦!不過,要是在的話打得贏嗎?」

  「這個嘛……」凱特一邊思考一邊望著我看。

  「嗯?」

  「沒辦法。」

  「…………」

  他還能說得這麼乾脆,我差一點就要摔倒了,不過——……也是啦……憑我們是打不過像那傢伙那麼大的怪物的。其實我也是這麼想。與其在發生了那件事後毫無根據地說出「沒問題」,或許能夠誠實地表示「沒辦法」的凱特還比較值得信任。只是……只是,凱特你啊——你真是不懂女孩子的心理呢……

  結果,我為了消除自己的不安而發出的問題,反而讓不安的心情更嚴重了。我也真是自己找麻煩。唉,我到底是在做什麼啊……

  「噯……」走在前面的凱特突然停下腳步,出聲喊我。

  「幹麼啦?」

  「你不怕嗎……?」

  凱特走到我身邊。他那雙毫無陰影的眼睛直直地望著我。

  「我?」

  ——我害怕,非常害怕。但是,為了文和我可以加油。可以堅強。我必須努力讓自己堅強起來。但是……

  「我不怕——才怪呢……」

  我不斷逞強……但是現在被看穿了……因為自己也這麼想,所以我就照實回答了。雖然我回答了,卻沒有辦法看著凱特。我感覺得到,那個堅強的自己——只能憑著逞強來繼續努力的自己,正在消失。

  「我的搖桿,現在沾滿汗水,變得濕濕的……」我一面說一面重新握好搖桿。因為我害怕,而且是非常怕……

  「你呢?」

  「嗯。老實說,我很害怕……但是——那種事我說不出口。」

  ——凱特果然跟我一樣,是當事人!

  是的。在文和醒來以前,我是不能逃的。凱特的那一句話讓我的胸口熱了起來。我井不是單獨一人。我的努力終究會有得到回報的一天,就像那天網球比賽的時候一樣。就因為這樣,所以我不可以軟弱。

  「……也是啦!」我抬起低垂的頭。凱特聽見了我的自言自語微笑著回答「嗯」。

  ——我們是同伴。

  當我望著凱特不斷往前走的背影時,又出現這種想法。我想我應該可以跟他說了吧。可以告訴他我為什麼無法丟著這種事不管……我想只要我說了,凱特大概也不會選擇把所有的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了吧。

  ——原因呢?我也要告訴他文和為什麼會陷人意識不明狀態嗎?

  我不需要告訴他這件事,也可以說明我的狀況……但是如果他這樣問。我要怎麼辦呢?

  只要是玩這個遊戲有一定時間的人,都會知道在「△被隱匿禁斷的聖域」裡什麼都沒有。但是,文和會去那兒是因為我……要是我說出了自己的罪過,凱特還會當我是同伴嗎……雖然我們追查的是同一件事,但是在造成這件事的原因方面,我跟凱特之間有非常大的差別……

  「啊!」

  「什麼啊!」

  凱特發出好像發現了什麼的叫聲,我則慌忙往後跳開。

  「我以前說過了吧!突然傳出聲是不禮貌的啦!」

  「對不起……但是牆壁上的圖像——」

  「哪裡哪裡哪裡?」

  凱特仔仔細細地重複注視牆壁,我則追著他的視線望過去。

  「不,是我看錯了。剛剛看起來好像不一樣。」

  「真是的,不要嚇我啦……」

  不過……凱特真的很慎重。也是啦……他剛剛說了他也會怕。

  「(笑)」

  ——他的笑,是以記號來表現的。

  語音對談用的音聲辯識系統可以捕捉到笑聲,不過,沒辦法轉換顯示成(笑)。這個是網路上的用語,明確地告訴對方「我現在是在笑喔」。

  「不應該是(笑)吧~!」

  ——我真的會怕啦!

  「但是……(笑)以前不是也發生過這種事嗎?」

  「啊……嗚嗚……」

  有啦,有啦!就在「△被隱匿禁斷的聖域」,我也曾被一隻小小的哥布林給嚇得發抖。

  從那一天……從我第一次遇見凱特的那天起,命運的齒輪就開始轉動了。我在尋找使文和陷入意識不明狀態的原因,以及讓他恢復正常的方法……以及,就在不久之前,在這座迷宮最深處的某個房間裡,我們的線索——那位少女,消失了。

  我是完全沒有變的。雖然可能早就被看穿了,但我還是不斷地逞強。從今以後也不會改變的……在文和醒來之前,我是不能變的。我絕不不弱。是的,這是我早就決定了的……

  「對啦,對啦,反正我就是個只會逞強的膽小鬼啦!哎,就是這樣啦!」

  「(笑)」凱特望著開始自暴自棄的我微笑。

  「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什麼啦!真是氣人……」

  ——你是想問我為什麼要逞強吧?

  「我是為了幫助歐卡才做這些事的。但是,你又是……」

  ——那……個嘛……

  我曾經想講……但是,沒有引子。現在突然有人把話匣子打開塞給我,我反而說不出口了。

  「……那是……」

  沒同題的,我還可以繼續加油。只要這個就算瞭解我只是在逞強、卻還願意跟我一起行動的凱特在這裡,我就可以振作起來。跟他說吧,全部都告訴他。凱特會懂的。

  在我正準備回答凱特問題的瞬間我的背後傳來「叩、叩」的腳步聲。

  「什麼什麼什麼~?」我反射性地躲到凱特背後。

  「……?」

  以白色和藍色為主色調的鎧甲。以及那對只是好看,卻沒有防禦效果或者其他什麼功用的雪白羽飾,以及好像可以聞到潤發乳味道的銀白色頭髮……是巴爾孟克!

  「我想來這裡找出原因……,而你們又出現在這裡,這是怎麼回事?」

  啊,真是的……幹麼每次都在我要講話的瞬間出現。上次也是這樣,也就是我第一次看到病毒BUG的時候……為什麼每次我要跟凱特講這件事的時候,就會來打擾呢?不過,他為什麼每次講話都帶剌啊?

  「你才來幹什麼呢!你根本連事情的緣由都不曉得!」

  「我之前把整件事都跟他說了。」

  凱特用毫無抑揚頓挫的聲音說話了。

  ——啊?他說了……什麼?

  我花了一段時間才明白凱特的話是什麼意思。站在我眼前這個沒有禮貌的巴爾孟克,跟那位以已身為盾也要保護凱特的歐卡居然是搭檔,我腦子裡根本沒辦法把這兩者連在起。

  不過……也對啦。在我眼前的這個巴爾孟克曾經跟現在陷入意識不明的歐卡一起解決了那個很難攻略的「僅此唯一」事件……而歐卡變成了那個樣子……凱特會把這件事告訴歐卡的盟友巴爾孟克,也一點都不奇怪……

  「耶?是這樣嗎?那不就容易多了——你應該懂才對呀!」

  巴爾孟克鄙夷地看著咄咄逼人的我——我這麼覺得。

  「先把緣由放在一邊——面對現實吧!你們一行動,整個狀況就開始惡化。我只能這麼認為。有錯嗎?」

  巴爾孟克拋出了這麼一句傷人的話。

  ——狀況在惡化……

  巴爾孟克並不給我……或凱特……選擇答話內容的時間、以及辯解的機會,把他想說的話講完後就轉身走掉了。

  什麼意思啊……你要是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就該站在理解狀況的立場說話呀!我們也是盡我們所能在努力的……

  「討厭的傢伙……」

  可是有件事我很在意。我沒辦法不注意。那就是巴爾孟克為什麼會來這裡?為什麼知道是在這裡?我的眼光追著巴爾孟克漸漸消失於迷宮黑暗中的背影。

  「他應該有跟我們不同的苦衷吧……」

  凱特無力地自言自語著。

  ——不同的苦衷,指的是什麼……?

  巴爾孟克可能會知道歐卡正在調查什麼事吧?不,我想他應該是知道,這樣想比較自然。甚至有可能他們調察得更深入而且共享調查結果。

  如果我們能和睦相處如果他能提供情報給我們,那我們應該可以一起努力的……到底是什麼苦衷讓他必須對我們採取背棄的志度?這一點我不管怎麼想都想不透。

  ——我很想去某個冒險區。你可以跟夏芽一起去嗎?

  我跟凱特分手之後,郵件的圖示開始閃爍了……送來的就是這封信。

  看來,夏芽是很想跟我交朋友了……我一邊想著真是拿她沒辦法,一面在△伺服器的渾沌之門前等夏芽來。我還有時間可以玩。如果她覺得我可以的話,就陪她玩吧!

  「黑玫瑰~!」

  夏芽一面大力揮著手一面跑過來。我也跟著揮手。

  「好久不見。」

  「是啊!夏芽也有努力提升等級喔!」

  夏芽看著不斷點頭表示「嗯嗯」的我露出了笑容。

  「那,你說你想擊的冒險區是哪裡?」

  「是『△不吉利為了某人的巨人』!」

  「那裡是……?」

  「那裡好像有事件怪物。我認識的人也有去過的樣子。」

  「就我們兩個人去嗎?」

  「不……還有一個人。夏芽的朋友也會來!」

  「你朋友?」

  「是的!啊……」夏芽把視線轉往我的後方。我也轉過頭,往夏芽所望的地方看過去。

  「三十郎!這裡這裡!」夏芽揮著手大聲叫喚。被喊到名字的三十郎,往我們的方向走過來。

  「真是抱歉。我來遲了嗎?」

  「沒有,我們也剛到。」

  「這位小姐是?」他一面說一面指著我。

  「這是黑玫瑰,她今天會跟我們一起去!」

  「初次見面~」

  我很有禮貌地鞠了個躬。在我抬起頭來的時侯,剛好跟三十郎的眼光撞個正著。他的一隻眼睛覆著眼罩,看起來就像個武士。三十郎咧開嘴笑了。

  「我名叫砂嵐三十郎,其實也快四十……不,沒事。請多多指教。」

  「我是黑玫瑰,請多指教。」我也笑著跟他打招呼。

  「小姐你也是重劍士啊……這職業真的很不錯吧?」

  他一面說一面很珍惜般地撫摸著自己的裝備。他的武器怎麼看都像武士刀。

  ——武士!

  這個人,正在扮演一位武士。大概是因為沒有辦法真的做出發髻吧?他的茶色頭髮是放下來的。

  「那我們就動身吧。去打退怪物。」

  「好!」

  【夏芽>>邀請組隊!】的文字出現時,我加入了小隊。

  ——這成員是一個雙劍士跟兩十重劍士……那誰來回復啊?我再看看狀態,發現大家的SP量都差不多。

  ——叫人放不下心……

  「讓我去準備一下可以嗎?」

  我先向他們兩人打了聲招呼,然後就跑去道具店了。我打算盡可能地多買點回復道具。因為我總覺得想靠技能回復,大概是沒辦法的吧……

  因為我平常都是獨自行動,所以有一大堆根本用不上的裝備。我把那些東西統統賣掉,然後購買回復道具。包括可以回復400點HP的治療之水、治療中毒等物理系異常狀態的解毒血清、解除詛咒等魔法系狀態異常的清醒蘇打,還有能讓死去的PC復活的蘇生的秘藥、回復SP用的氣魂……還有我至今拿到的各種提升屬性的道具,有了這些東西大概會好一點吧?

  等我回到渾沌之門,夏芽高高興興地開口了。

  「那我們就前往『△不吉利為了某人的巨人』!」

  當傳送到那個地區的瞬間,我倒抽了一口氣。

  那是一群在雲的上面、以滑行般的方式飛翔的飛行船。有個不斷旋轉的巨人,被這整群的飛行船所包圍——我有從底下往上看過這個。那時候是跟凱特在一起。雖然那時候我很害怕必須跟這個巨人戰鬥,但看來似乎是不需要的樣子。

  ——不過,竟然會到這裡來。我連想都沒想過。

  「好棒喔……風景真好!」夏芽邊伸長脖子四處張望邊說。

  「是這裡啊……」三十郎一面環顧四周、一面發出感歎。

  通往船內部的路只有一條,走在最前面的是三十郎。而我和夏芽則跟在後面跑。

  裡面,像是在一個人的體內,魔法陣的數量並不是很多,我們不斷往內部走。當走到差不多是船的核心……也就是頗像鍋爐房的房間時,看到了一個魔法陣。

  「這應該是BOSS吧?」

  夏芽的問題有點像明知故問。

  「應該吧!」

  我對夏芽點點頭,然後使用提升火屬性的道具。

  「喔,謝謝。」

  三十郎很有禮貌地對我鞠了個躬,然後就跑向魔法陣。

  「夏芽也要上了!」

  她拿出了之前跟我提過的螺旋刀,跑了出去。

  ——隨隨便便就往前衝不好吧?

  「哇啊!」夏芽的HP—下子就沒了。

  「咦?」從魔法陣當中出現的,是一條體型巨大、紫色的龍。它的背上歪歪斜斜、彎彎曲曲地長著八片翅膀。雖然我曾經擔心它會不會是病毒BUG而膽寒,但它看起來應該是普通的怪物。不過,這傢伙「寄生龍」的HP,竟高達9999!

  因為有演變為長期戰的覺悟,我想我得努力負責回復的工作……就像當初打史凱司時,蜜絲托萊爾所做的事一樣。

  「反擊!」三十郎發動了攻擊技能。但是敵人的HP,只扣了一點點而已。

  「只能努力削血了……」

  我好像不能悠閒地待在後方。我一邊這樣自言自語一邊走上前,在留心他們兩人HP的同時,參加了戰鬥。

  不過,我們的攻擊不太能造成傷害。這傢伙硬得叫人討厭……

  「黑玫瑰!」聽到有人喊我,我轉頭去看三十郎。

  「你覺得我們能砍光它嗎?」

  「不這樣就贏不了吧?」

  「是啊……我們沒那個餘力保留實力。那就隨性放手一搏吧!」說完這句話之後,三十郎他——一面對自己使用回復道具一面連續對寄生龍施放攻擊技能。

  我則使用咒符,試著以魔法來攻擊。

  ——事件怪物都這麼強嗎?

  我不知道我們究竟打了幾分鐘……當回復道具快要見底時,夏芽喊了起來。

  「我們一起用攻擊技能吧!」

  寄生龍的HP也不是無窮無盡的,現在已經只剩一點點了。

  「夢幻操武!」

  「雷烙!」

  夏芽跟三十郎都施放了攻擊技能。再一下就……

  「二段斬!」我所使用的攻擊技能打倒了寄生龍。夏芽好像被釘在原地一樣,呆呆地看著這一切。

  「……打贏了吧?」夏芽喃喃自語著。三十郎一面吁了一口氣,一面溫柔地輕拍夏芽的頭。

  「贏了唷!」我對夏芽微笑。

  ——只要努力,就定能贏的喔,夏芽……

  「好高興喔!謝謝你們的幫忙~」

  ——這才應該是「THE WORLD」原來的樣子……

  夏芽是打從心底高興的。三十郎則因為有成就感而看起來很滿足。這是我看著他們兩人時的感想。但不只是他們,我也……我很感謝他們兩人。

  ——謝謝。我玩得很開心……

  ※※※※※

  「文和……」

  我坐在文和的身邊,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今天,在文和的周圍,也一樣有著醫療用的儀器靜靜地、規律地……毫不間斷地運作著。據說他有時候心跳數會突然提高,但我沒有遇過這種情形。

  「或許是在夢中奔跑著吧?」

  我想起來,媽媽告訴我,護士曾這樣跟她說過。

  我和凱特去了「Θ被選中絕望的虛無」,但是,最後什麼都沒見到。

  我們沒有辦法再往前走了。位於迷宮最深處的那個房間門口拉下了鐵柵。在那道鐵柵的後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或者,其實是什麼都沒有呢?

  我把奇妙的房間、史凱司的事,還有奧拉的事都告訴了文和。

  ——你被那種東西攻擊了吧……你一定很怕吧?

  我摸摸文和的頭髮。因為有人很勤勞地在幫他洗頭的關係,所以他的頭髮觸感跟他還健康的時候一樣清爽。

  「文和……姐蛆,該怎麼辦呢?」

  我發出聲音,這樣說著。

  就算打倒了史凱司,事情也沒有好轉。連我們以為可以成為線索的那個人……也就是奧拉,都消失了。現在已經沒有人為我們指路了。要說有的話,就只有一封怪郵件而已。

  今天早上,有一封匿名的郵件寄來我這裡……這封標題是「情報提供」的怪郵件,內容是這樣寫的:

  ——現在好像有可以讓陷入意識不明的人恢復正常的線索。如果您有興趣的話,不妨來一趟「Θ空洞因緣的深淵」。等候您的光臨。

  ——有個地方很怪。

  就連我都有這種感覺。在我們為了確定發生什麼事而前往「Θ被選中絕望的虛無」,卻在什麼都沒發現的情形下回到城鎮時……突然有個NPC走近凱特,跟他講話。當時、我也從他身上感覺到同樣的詭異感。

  那是個穿著綠色的輕裝、沒有拿武器、有點發福、長相很嚴厲的大報。怎麼看都覺得是商人NPC。在平常的遊戲中,NPC根本不會主動和PC交談。但是,那個NPC卻逕自對凱特說話。

  「您是之前在更新抽獎活動中中獎的客人吧?我們發現當初交給您的獎品出了問題、沒有辦法安裝,我們現在就換『絕對之書』給您,請見諒。」

  凱特開始玩「THE WORLD」的時間跟我是差不多的。在我初次登入的時候,有把所有CC公司送來的通知信、跟BBS上的情報全部一字不漏地看過一遍。當中可沒有更新抽獎活動這回事。最起碼在我跟凱特開始玩這遊戲的時候,這活動是不存在的。

  那封匿名的郵件也是一樣,我連一次都沒有在BBS上留過言。所以、會有我名片的人,除了在遊戲裡認識的人之外就沒有別人了。就算有我的名片好了,我沒有跟任何人提過文和的事……連凱特都沒有。所以,把與陷入意識不明的人有關的情報送給我這件事,是相當詭異的。

  ——是誰?為了什麼?

  現在發生了不可能發生的事。

  我握緊文和露在被子外面的手。他的手因為貧血而有點蒼白,而且沒有力氣……我好不容易才能惑受到他的體溫。

  「你快點回來吧……姐姐會幫你找出回來的路的……」

  我在文和耳邊悄聲說話。我相信文和一定可以聽得見的。

  ※※※※※

  在「Θ空洞因緣的深淵」裡什麼都沒有。連整個原野的背景,也像是飄著雪一樣……就像那個奇妙的房間一般,只有一片空白的空間往外擴展。真的是什麼都沒有。

  我本來是想跟凱特聯絡一下的。我想在來之前先寫封郵件跟他談談。但是我沒辦法聯絡上他,結果就只好一個人過來了。

  我沒有跟凱特提起匿名郵件的事。如果眼他講這件事,我就得連自己的事也一起說了。我指的當然就是之前在「Θ被選中絕望的虛無」時想跟他說的那件事。也就是為什麼我會想跟凱特一起行動。但是因為巴爾孟克突然出現的關係,我沒有說出口。當觸發的契機消失之後,我就很難再啟齒了。

  我望望四周。

  「真的是什麼都沒有啊……」

  我刻意發出聲音講話,然後在原地站著等。

  不過,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啊?我所在的位置是「Θ空洞因緣的深淵」沒錯吧?會不會像當初米亞邀請我,結果從一般的原野突然跳到過去的記憶當中的事一樣,又被誰不知道傳送到哪裡去了……

  當我想到這裡,就開始覺得這個沒有BGM、也沒有任何聲音的空間變得非常可怕。我想回城鎮去。就在這個時候有個人透過傳送出現在我眼前。

  ——凱特!為什麼他會在這裡?

  「你!」

  凱特聽到我叫他,似乎很意外地轉過頭。從凱特的臉上,可以看出他也跟我一樣,很想問:「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我被一封奇怪的郵件叫來這裡……你該不會也是一樣?」

  「據說有讓陷入意識不明的人恢復正常的線索……」

  「是唷……」

  這封郵件也送到凱特那裡去了。這是我第三歡覺得有某種不對勁的感覺。

  「稍等一下喔!」

  我不等凱特說話,就試著執行回到城鎮的指令。假設這整件事都是某人刻意設計的……

  我握著搖桿的手微微發抖。先打開選單,然後選擇跳出地圖。這個動作是很簡單的。光圈開始出現在我的四周,然後就回到城鎮去……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嗯?好奇怪。沒有辦法跳出地圖……」

  為什麼?我確實執行了指令啊。再試一次看看……當我打開選單的時侯,「呀啊!」

  地面發出咚咚咚的聲音,同時在我周圍響起了讓耳朵不舒服的高音。那個啪嘰啪嘰的聲音.聽起來像是金屬在燃燒時的聲音。而且它跟史凱司出現時的聲音一樣……該不會又來了?

  「這是什麼聲音……?」

  我不安地望著四周。井且握緊大劍、擺好架式。

  「?」

  我不禁叫喊,但發不出聲音。眼前出現了顏色跟我從壞掉的圖像裂口中所看見的數字列一樣的光線,劃過空間彙集於一點。顫抖的光線開始畫出立方體,然後形狀逐漸改變。

  ——是人!

  而且,還是我見過的NPC……接著,在他的周圍又出現了好幾個立方體,也都同樣化為人形。

  大量的NPC出現在我們的頭頂,浮在半空中。每個人的打扮都像商人,不過顏色……跟每個人臉朝的方向卻都不一樣。

  「我是留斯。」

  這個冷徹的聲音,從頭上……不,從這一片空白的空間某處響了起來。

  留斯?這名字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但就算我不問「你是誰」,答案也馬上就出來了。

  「我是『THE WORLD』的系統管理者。」

  「你們一而再再而三地無視我們的警告。」

  「你們這次真的做得太過分了。」

  聲音從空間的四面八方傳來。我分辨不出誰是哪個聲音的主人,只能仰頭往上方張望,看看這個人、又看看那個人。

  ——警告?做得太過分?我根本不記得有這回事。不過……

  該不會是……不,應該說果然是這樣……我開始思考。說到會讓系統管理者出動的事情,就只有那件事了……伺服器會出問題,果然是因為我們打倒了史凱司的關係嗎?

  那一大群的NPC當中,有一個降落在我們的眼前。

  「要是你們不多管閒事的話,狀況就不會惡化成這樣了!」

  ——多管閒事?

  「連有人陷入意識不明瞭,你們都不營——而且還試圖隱瞞事實。你們又該負起什麼樣的責任?」

  ——隱瞞事實?

  這還是第一次。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凱特生氣地提出質問。

  對了……凱特曾經開過討論串徵求和意識不明的人有關的情報……以及BBS上寫著愛爾芙消失的地區的文章……可以刪除那些東西的人,只有系統管理者。

  我直瞪著那個NPC,等他回答凱特的問題。但那個NPC似乎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一樣,只是輕描淡寫地開了口。

  「這一連串的問題,都是無情的駭客到處施放病毒造成的。要恨的話就恨駭客吧!」

  他的口氣淡淡的,聽起來就像只是在念稿子一樣。而且,似乎還感到很失望,一副「你們為什麼不能瞭解」的樣子。

  你怎麼能這樣不在乎地說話呢?你們有做任何事嗎?我們不採取任何行動,文和就會回來嗎?

  「如果怨恨了的話……」

  會發生這種事,都是駭客所造成的嗎?如果能確定,為什麼不公開說明、然後出面處理呢……我不是想怨恨誰。真的……我只是希望能做些什麼事而已……

  「你說,我恨他們的話。那些陷入意識不明的人就會恢復正常嗎?這樣的話,要我付出多少憎恨都可以!」

  ——要我付出多少憎恨都行……恨自己。

  是我把那個字詞告訴文和的。我沒有辦法原諒那個自己。所以我沒有辦法默不作聲地隔岸觀火!我真的只是想要做些什麼事而已……你為什麼能夠說出那麼不負責任的話呢?

  「喂……讓他回來呀!」

  我一直隱忍到現在的淚水,終於一滴滴地掉了下來。因為流眼淚的關係,FMD上映出的留斯也開始模糊扭曲了。我也知道,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讓現在還躺在醫院裡的他……恢復成原來的樣子啊!」

  我提高音量,對著系統管理者用發抖的聲音吼叫。

  ——讓他回來……你要是知道狀況,就抓住他們啊……不要只是安靜地在旁邊看……

  我對站在我眼前的留斯開罵……我很不甘心,眼淚怎樣都停不下來。因為哭得太厲害,結果說不出話來了。麥克風並沒有捕捉我的聲音。

  「黑玫瑰……」凱特慢慢地走到我身邊。

  「我們現在也正在調查陷入意識不明的人與『THE WORLD』之間的關係等事項。我們沒有丟著這事情不管,有在進行應變策略了。」

  留斯好像想安撫我一樣地說著。我們有在進行應變策略……就算只有這句話,也覺得好像好過了一些。

  「不過,這是兩碼子事——」

  留斯說著轉向凱特。兩碼子事指的是什麼?

  「為了防止狀況再度惡化,你的PC必須要被消滅。」

  「你說要我放棄這個角色?」

  「你的PC已經違反軟體使用合約了。你安裝了非正規的使用效果——知道是什麼吧?」

  凱特沒有說話。我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留斯指的一定是資料吸取。

  彷彿蔑視著沉默的凱特一樣,留斯繼續講話。

  「那麼,我要進行刪除了!」

  「等一下!」

  我聽見了不屬於這個現場的第四音的聲音……是女人的聲音。非常冷靜,就像要制止現場事件發生一樣。

  正當我開始尋找到底是出現在什麼地方的瞬間,凱特身旁的空間產生了扭曲,從中出現了一個我從未見過的女人。

  「黑爾芭!」

  留斯的聲音聽起來就像在說:「你為什麼能夠進來這裡?」

  ——黑爾芭?她就是這個聲音的主人?

  「留斯,你也想變成未歸還者嗎?」

  「你說什麼……?」

  黑爾芭與留斯……他們兩個人好像認識對方。不過留斯好像聽不懂黑爾芭在講什麼似的,他很驚訝似的問道。

  「要是小弟弟在這裡使用資料吸取的話——會怎樣呢?」

  什……黑爾芭知道資料吸取的事!為什麼?

  「我不會做那種事的!」

  「就是啊!小弟弟可不是笨蛋。這個男人才是愚蠢的石頭。在還不知道什麼東西到底是怎麼作用之前就刪掉,這樣好嗎?話又說回來,你真的刪除得了嗎?」

  「…………」留斯啞口無言了。

  「小弟弟的PC上有一道連管理者都無法干涉的強力防護。虧你準備了解毒程式,還把它偽裝成稀有的道具……不能管理的東西就排除掉……果然是石頭會做的事(笑)。」

  稀有的道具……那該不會就是更新抽獎括動所送的道具?

  「那個……」

  凱特插嘴了。黑爾芭把頭轉向凱特。

  「你想說什麼嗎?」

  黑爾芭直望著凱特看,似乎在催促他說下去。我跟留斯也和她一樣。

  「不管這個PC會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沒有意見。」

  ——啊?都走到這個地步了,你還在說什麼啊?不管變成什麼樣子……你搞不好會被消滅掉的啊!

  「等一下!你說這是什麼話啊!」

  「沒關係。」凱特搖搖頭這樣說著。

  「要我再說幾次都行……我只是想幫助我的朋友。真的就只是這樣而已。黑爾芭小姐,管理者先生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黑爾芭陷入沉思一陣子之後,開了口。

  「非常抱歉,小弟弟……我手上沒有你要的答案。不用說,那石頭的手上也沒有(笑)只不過呢……」

  「只不過?」我沒有聽漏黑爾芭話裡的任何一個字。也就是說,是有辦法的!

  「這個世界是以《黃昏的碑文》為藍圖所設計出來的……這裡面應該有暗示吧——」

  《黃昏的碑文》……製作這個遊戲的程式設計師應該已經失蹤,而且現在下落不明。

  「一點意義都沒有。」

  「留斯。」黑爾芭以溫柔地訓示的語氣喊了留斯的名字。

  「什麼事?」

  「你知道你的識別名稱,也就是賦予系統管理負責人的名字正是碑文中『光之王』的名字嗎?」

  「是這樣嗎……?」

  「(笑)管理並不是一味的打壓。你不妨再看看這些孩子的動向吧?」

  「我可不接受你的指示!」

  「指示?不是的,這是個提議。網路是是遍佈整個世界的。假設以後問題擴大了,你要負起責任來嗎?你自己可要導出個結論來。」留斯雙手叉腰,低頭歎了一口氣。

  「……關於你們的處分問題我現在暫時保留!等我決定好了會告訴你們。」他說完之後就消失了。原本浮在空中的大群NPC也一起不見了。

  「就是這樣(笑)我走啦!」

  黑爾芭看著他們走掉之後,就用跟來時不一樣的……用我們也能辦到的方法……跳出了原野。

  「《黃昏的碑文》……」

  「我們手上的情報實在太少了……」

  我們又找到線索了。黑爾芭這位神秘的人物,給了我們這個關鍵字。我們還可以繼續加油、還可以繼續搜索。

  這裡只剩下我們兩人,凱特正一言不發地望著我……我總覺得氣氛尷尬。

  「那個……關於剛剛說的事——」

  雖然說是情勢使然。但我剛剛脫口說出我身邊也有人陷入意識不明的事了。我現在就該講的!……但是,我改變想法了。

  「不,沒事。拜拜。」

  我得冷靜下來……我可以日後再對凱特和盤托出這件事。

  ※※※※※

  隔天,留斯送了一封郵件到我這裡來。

  ——我有條件地認可你們的活動。你們接下來要照我的指示行動。我把那封信讀了好幾遍。從現在起,我們不再只是一個使用者!而是以可以從系統那裡聽到情報的玩家身份在「THE WORLD」裡活動。我至今從未想過會發生這種事。

  整個事情的狀況,因為我們與留斯和黑爾芭的會面而產生了很大的變化。而且,這是一個具有象徵性的事件。但是,我是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才發現這件事的……

  因為,《黃昏的碑文》開啟故事的起點,正是光之王亞培隆、與黑暗的女王黑爾芭之間的會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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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  記

  初次見面。

  我是川崎美羽。

  從我進入這個世界開始,轉眼間就過了一年。

  我記得當初接下這個連載的工作,結果一回神就已經出了第一集。

  時間過得可真是快啊!

  我因為有玩遊戲,所以也多多少少可以抓到那種感覺……只是對於:

  「連黑玫瑰的現實生活也要寫?」

  我當初是蠻不知所措的。不對,我現在也還是在反覆地嘗試與修正當中……

  無論如何,這是川崎的長篇小說處女作。大家能撥冗閱讀它,我感到很榮幸。

  接下來是私事——在序篇剛發表時,我就因為發高燒而住院……開始連載時得了胃潰瘍而吐血……不知道因為什麼理由開始狂掉頭髮,因此變得超愛戴帽子……在文庫版的原稿完成前夕,因為呼吸困難而再度住院……替與這部作品有關的人添了很多麻煩。

  我想借這個機會表達我的歉意。

  真的非常抱歉。

  對懵懂無知的川崎我,從零開始教起的師父……因為我不懂遊戲的規格,而在半夜透過電話解答問題的CyberConnect2松山社長……以及為我畫插圖的CyberConnect2的とむなこ與WAKA兩位……很照顧我的責任編輯T村……一直在我身邊支持我的眾多友人……還有買下這本書的可愛的各位……

  我打從心裡感謝大家。

  接下來會有第二集、第三集……繼續出版。我希望寫成不管玩過遊戲的人、或是沒有玩過遊戲的人,都可以愉快地閱讀的作品。雖然我還是個青色的新人,但如果各位能以長遠的眼光繼續給予支持,我將十分感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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